这栋出租屋是在破败的筒子楼里,拉斐尔和她穿过狭小的楼梯间时,还能闻到各种乱七八糟的汗臭,因为不通风,那股汗臭和热气混杂在一起,令人厌烦。
听到楼梯间的声音,她隔壁的房东鬼鬼祟祟地探出头,看到她身边的Alpha,他露出一口大黄牙,笑容猥琐:“桃乐丝,有客人呐,哟,还是个小鲜肉呢,他成年了吗?万一家人来闹,你可是要退钱的。”
桃乐丝面容冷如冰霜,她从包里翻钥匙,压根不搭理他,房东继续道:“你这个月房租还没交呢,不过呢,我也不会不能宽限几天……”
她厌烦地躲开那只油腻腻的手:“房租我会尽快交的,你放心。”
房门打开后,桃乐丝把拉斐尔拉进屋,重重地关上门。
拉斐尔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打量四周,很难想象这样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会在这种地方,空气里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玫瑰香。
他制止了桃乐丝接下来的动作,语气微弱道:“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似乎客人这样的要求非常稀奇,桃乐丝原本平静的面容微微抽动了一下,她私下感觉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和舞台上充满生机和活力的赫米娅完全不一样,总是清清凛凛一张脸,眉宇间总有种郁郁寡欢的味道。
“您想和我说些什么呢?”
“……随便说点什么吧。”
桃乐丝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始平静地诉说她可悲的身世,无非就是好赌的爹,逃跑的妈,上学的弟妹,悲惨的她……总之就那一套,这套话是剧院有进行系统培训的,能骗一个傻瓜是一个。
但拉斐尔却把她说的话当了真,他把自己的身上剩的现金都拿出来:“我身上暂时只有这么多。”
看着床上那一张张金路易,桃乐丝突然笑出声:“你不会真的以为像我们这样人,嘴里能有句实话吧?”
拉斐尔一瞬间有些恍神:“你们这样的人又是怎样的人,我们不都是同样的人吗?”
在那种迷茫的眼神注视下,桃乐丝不知为何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还是个孩子呢。”
她烦躁地捋捋那头金色的卷发,站起身往她的衣柜里翻找,最后拿出两百金路易扔在床上:“看你的模样,你是离家出走的吧?你这个年纪就该好好上学,拿着钱回家找你爸妈去,家人哪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小屁孩别学坏来嫖娼。”
因为拉斐尔的外表和年纪,桃乐丝理所当然地把拉斐尔当做是离家出家的叛逆小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Alpha混在一起可能也是因为一时贪慕虚荣,还来得及掰回正途。
拉斐尔看着面前的金路易,语气犹疑:“其实我不是学生,我和你算是干一行的。”
桃乐丝上下打量他:“怎么?你难道是牛郎?”
拉斐尔想起自己和文森特的关系,犹犹豫豫地点头。
见他点头,桃乐丝猛地睁大眼:“可你的年纪还那么小,按照法律……”
她说到一半就咽住了,肩膀无力地垂下,神色又变得郁郁寡欢。
这晚他们聊了会儿天后,桃乐丝不知道怎么的开始放恐怖电影,放到一半,她忽然发现身边的男孩已经很久没出声了,转眼一看,发现他脸色苍白地抱着自己的玩偶,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发抖。
桃乐丝:“被吓到了?”
拉斐尔吓得脸色苍白:“嗯,有点。”
“那我关掉?”
“……还是继续放吧。”
拉斐尔觉得那个叫伽椰子的女鬼阴暗爬行的状态还挺有意思,所以哪怕心里怕得要死,还是作死地想继续看。
这天过后,拉斐尔经常也会去找桃乐丝,他总是会带来很多很多钱,但却从来不做那种事情,两人的相处简直就像是很普通的家人,桃乐丝做好饭后招呼他吃饭,然后两个人一起坐在关掉灯的黑暗客厅里,抱着枕头瑟瑟发抖地看恐怖电影。
虽然拉斐尔老是被吓得脸色苍白,但他却很痴迷这种氛围,他总感觉自己能在桃乐丝身上弥补他过去缺失的一部分。
这天,拉斐尔下班后照常来到这间出租房,桃乐丝给他开门后又匆匆忙忙地回到厨房,锅里还有她炖的排骨。
她一边在厨房里忙,一边道:“你再等会儿,先去看会儿电视吧,一会儿就开饭。”
简直就像妈妈在招呼放学的孩子吃饭一样。
拉斐尔把一个鼓鼓的信封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当他抬起头时,他忽然愣住:
桃乐丝的墙壁上有幅崭新的大海报,海报上是身穿紫红色和服的蝴蝶夫人,那个面容妩媚的女子朝他笑得悲戚绝望,妖娆得如黄泉里的艳鬼。
见他紧盯着海报,桃乐丝露出崇拜的眼神:“这是莎乐美剧团的蝴蝶夫人,我的偶像,你知道吗?她的演技是我见过最出神入化的,每次看到她在舞台上倒下的那段演出,我都恨不得和她一起死了算了。”
拉斐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犹豫地开口:“你看看我的脸。”
“你的脸?你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咽在喉咙里,沙发上那个面容苍白阴郁的男孩忽然变成副陌生的模样,他纤细的手指撩起脸侧的一缕长发,眼波流转间,丝丝妩媚流淌在眼角眉梢。
看清他下唇的那颗浅痣后,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桃乐丝忽然想起他跟自己说过他们是一个职业,原来那时说的是音乐剧演员,这让她心里微微一动。
良久后,她沉重地呼出一口浊气,神色纠结道:“你和你舞台上的样子差距实在是太大,我居然都没认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我长得丑吗?”
“喂喂喂,别断章取义,我哪里说你长得丑了。”
桃乐丝看向那副海报,又看向拉斐尔,语气惆怅道:“你这样小的年纪,居然能演绎出那样的效果,到底是……”
到底是你天生情绪敏感,还是因为其他不可言说的原因?桃乐丝没有多问,她只是顺从拉斐尔的心意,接过他的钱,然后为他做饭,陪他一起看电影,努力地营造出他想要的氛围。
尽管如此,但拉斐尔还是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古怪,桃乐丝有时候拿到信封也会欲言又止,但最后她还是选择沉默,继续陪他扮演这出家家酒。
偶尔,拉斐尔还会去那个破败的剧院,他也渐渐地看出这个叫桃乐丝的Omega是真心喜欢戏剧。
拉斐尔尝试挖墙角:“你如果愿意的话,要不要跟我去莎乐美剧团。”
桃乐丝抬头看他:“我还欠剧团不少钱。”
她是被她的赌狗父亲卖到这里的,如果不卖她,估计就要卖她那对才十岁出头的弟妹到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