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眼眶猩红:“那其他人呢?我在文森特身上闻到你的信息素了,我就说除了你,怎么还会有其他人有曼陀罗的味道。”
“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有哪里好,让你迷恋Omega的信息素迷恋到那种程度。看样子是让我失望了,这些Omega也不是多值得的人,我稍稍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他们就现出丑态了,再说他们身上也有你的信息素。”
一时间,拉斐尔觉得天旋地转,他咬住自己的手指,拼命压在内心翻涌的情绪,却还是觉得一种难以言状的恶心。
“你给我滚,立刻滚!见到你我都觉得恶心,你滚出去!”
路德维希嘴唇微动了动,最终还是沉默地选择离开。
在他走后,拉斐尔垂唐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一只手胡乱地捋头发,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桃乐丝把地上的钱全都捡起来,然后开始打扫卫生,她打开窗户,让空气里的难闻的气味都发散出去,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扫地。
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拉斐尔忽然捂住脸,小声说道:“对不起。”
那一刻,拉斐尔忽然明白他们之间的隔阂,那种深不可见的隔阂。
他小时候读过屠格列夫的一篇短篇小说《白菜汤》,讲的是村庄的女主人去安慰一个刚失去儿子的农妇。
农妇从黑色的锅里舀出白菜汤,面无表情地喝着,女主人看到她麻木的样子很生气,因为她在失去自己的女儿时,痛苦地一整个夏天都没去乡下别墅度假,而农妇居然还能无动于衷地喝汤?
农妇那时却心想:这汤不能浪费,里面还有盐巴呢。
盐对于拉斐尔来说确实不值一提。
归根结底,他是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自我满足,因为在桃乐丝身上发现他母亲的影子,所以拼尽所有都要圆自己一场梦。
而当他发现除了他以外,外人只要拿钱就可以玷污他的“母亲”时,他才会感到绝望和痛苦。
他哪里是为了拯救她,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而已。
拉斐尔意识到自己内心的卑劣和丑陋,他的存在只会给他人带来不幸。
“不是自我满足。”
仿佛堪破他内心的想法,收拾完房间后,桃乐丝换上身雪白的裙子,蹲下来抱住他的头。
“不关你的事哦,我了解你的,你是个很善良的孩子,你不用感到自责,你哥哥也没有欺负我。”
她一边温柔地把拉斐尔抱在怀里,一边细声低语:“苦难是不能用来比较的,总有人要去承担俗世意义上的负面角色,强求公平是没有意义的。你的痛苦,我的痛苦其实都一样,没必要放在一起比较。”
闻到她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温暖的香气,拉斐尔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
和路德维希对峙的时候他没有哭,看到桃乐丝跪在地上捡钱都时候他没哭,但当桃乐丝以包容的姿态安慰他时,他终于忍不住痛哭出来。
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桃乐丝的白裙子上。
自从知道路德维希的行为后,拉斐尔又被另一种恐怖折磨着,因为他的职业,会有很多剧迷和有钱人士迷恋上他,而他也会在Omega的身上寻求安慰。
但当他下一次和这些Omega接触时,他会闻到他们身上有股熟悉的信息素味。
那丝恶毒的曼陀罗香气简直阴魂不散,这让拉斐尔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因为长时间的酗酒和失眠,他脸色变得苍白如纸,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虚弱和精神恍惚。
文森特问他:“是和那个剧迷有冲突吗?你要不要出去陪他吃个饭吧。”
对此,拉斐尔只是苦涩地摇头。
他尽量不再去找那些Omega,而是选择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理智,喝醉酒后他会迷迷糊糊地去桃乐丝的那间出租屋,桃乐丝会温柔地给他擦脸,让他能勉强睡上个好觉。
路德维希依旧坐在剧院的最后一排观看他的演出,他知道那是在等他在外面玩腻了后回家,可他怎么都不想回家。
回家意味着他心甘情愿回到兄长的牢笼里,他不想。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持续很久,直到在一次《罗密欧与朱丽叶》演出结束后,他和桃乐丝在后台休息。
他们都没有换下戏服,桃乐丝坐在梳妆镜前打理自己金色的卷发,拉斐尔躺在长沙发上浑浑噩噩地抽烟。
最近,拉斐尔心情郁郁,路德维希的到来就像在扎在他心上的一根毒刺,让他夜夜不得安宁。
桃乐丝也心情不好,可能是家里又在闹腾,她到底无法舍弃她的弟妹,所以不能像她母亲那样一走了之,这一点上,拉斐尔也帮不了她。
通常情况下,他们下班后会一起去喂猫,但这天,桃乐丝忽然对他说:“我想去爬山,你能陪我去吗?”
拉斐尔点头:“好。”
“就穿这身戏服去吧,我不想换。”
拉斐尔也同意了。
他们选择去爬当地最高的一座山,爬到山顶还能看到一片大海,因为他们是穿着那身华丽夸张的戏服去爬山,路人都以为他们这是在cosplay,偶尔还会有年轻人上前礼貌地邀请合照,他们都痛快地同意了。
因为戏服太沉重,当他们终于艰难地爬到山顶时,桃乐丝的脚跟还被皮鞋磨破了。
拉斐尔蹲下身给她查看脚上的伤口时,听到她用飘渺的声音说道:
“你看那片海,它像不像一口棺材。”
她坐在山顶的石头,眼神痴痴地望着面前的那片海。
拉斐尔再痛苦的时候都没想过死,尽管他的人生从来都是一塌糊涂,但他一直都想拥有健康的人际关系,健康的亲情,想要那个温柔体贴的哥哥重新回来他身边。
可桃乐丝这句话却让他紧绷了十几年的神经突然绷断了,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这辈子都不能拥有他梦想的一切。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回到剧团,他们在山上过夜,最后一次看到太阳从海平面升起后,清晨的微光中,拉斐尔和她回到那个简陋的出租房。
桃乐丝舍不得脱下身上的那身戏服:“我想穿着朱丽叶的衣服。”
她爱惜地摸着戏服上的那些昂贵的珍珠和精致的装饰,小声叹气:“好希望我真的是个公主。”
可她只有在舞台上才是公主。
因为文森特是个讲究到极致的富家公子,莎乐美剧团的戏服都是他请来专业的设计师进行设计,然后让裁缝手工制作的,每件都价格不菲,和她在那个小剧团的戏服岂止是天壤之别。
拉斐尔把身上最后剩的钱留了下来,写了张纸条压在杯子下面:“付给文森特的服装费,桃乐丝的裙子我替她买下了。”
拉斐尔很清楚自己没爱过桃乐丝,桃乐丝也没有爱过他,在那份虚假的“母子情”被戳破后,他们都不再伪装自己,表现得更像一对互相舔舐伤口的挚友,类似的童年遭遇让他们同样拥有敏锐的感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