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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01 评论

  十八岁的林在云只觉得灰心,恨不得时光倒流,他也不分辩,也不求饶,以恶制恶。他想着刑明焕一定相信他,却想不到刑明焕替他低头,替他向学校述情。

  这个梦越做越昏沉,梦里他都辩不过刑明焕,更觉得受屈。

  他不后悔,便有恋人替他后悔心痛,他不自怜,便有恋人为他生怜,仿佛他处处行差踏错,连不后悔也做不了主。

  刑明焕自有他的道理,那他便处处是错。他没有亲眷,那谁都把刑明焕当他生命的一部分。刑明焕替他求情,他便等于为自己求情。刑明焕怜他,他便处处可怜。如此想来,更觉悲凉。

  梦境一层层碎裂,林在云看到梦里的自己终于咬紧牙关,对着刑明焕说:“我们分手吧。”

  那些受害学生亏欠养恩,怕连累家庭,不敢再告,被带回去。副院长太会挑选人,看中了哪些孩子不受爱怜。

  那他也不连累刑明焕,也绝不受其怜,绝不使自己也落入亏欠人情的境地。

  开车的人听到林在云梦中说着什么,也不在意,在一条没有灯的街停了车。

  有人上来,道:“没你事了,白哥来处理。”

  司机点点头:“拍视频。”

  “放心,这个利落。”

  林在云半梦半醒,知道自己是要死了。那部没看完的电影,主角最后不也是只求速死。他已回头无路,亦只求速死。希冀死后,刑明焕能解开暗号,捣毁窝点,放这些或被逼或被骗的人回去。

  那人打开了录像,绑住他的手,捂住嘴,什么也没说,塞进后车座,车子开得又快又急。

  跌跌撞撞地穿过了隧道,车窗外渐渐有星火,泼天盖地的大雨接连地下,天地都被雨线连成一片白幕,车灯破开雨夜。

  终于,车停下,开车的人拉着他下车,其他人在后面录像,雨打在地砖上,噼里啪啦响,嘈杂的声音被雨声隔开,只隐约听到“好了没有”“又加价”之类的字眼。

  迷药劲还没彻底过去,青年深一脚浅一脚被拖到桥边,他乌黑的头发湿透了,睁不开眼,只有嘴唇在微微动。

  冰冷的海水浸入感官,下一刻,一个温热的吻覆上来,林在云想要睁开眼睛,但睫毛密密被海水黏住,失温的感觉攀上来,与此同时,呼吸一点点通过亲吻渡过,就像连呼吸也从此交织在一起。

  白沉抱着他上了船,点了支烟,一边打电话,一边脱下他湿掉的衣服,冲旁边人道:“把你衣服脱了。”

  小弟认命,脱下衣服。

  白沉不知道他们用了多少迷药,但也猜的到林在云一时不会醒,给他披上衣服后,便只是不说话地抽烟。

  很快有人道:“海关打点好了。”

  远处海上探照塔照来强光,在这炽白的光线里,白沉静静望着他,心里倒没有很舍不得。

  这些年,分别也是常事。林在云每次打来电话,他都接不到,而他打过去的时候,林在云大概都已经睡了。

  通讯永远相错,能看到的,也只有来电记录而已。

  他没有迷信过神明,奶奶送他佛珠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向上天祷告。

  探照灯移开,照向另一片海面。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灵,也会垂听信徒的声音。请保佑他,无论他遇到什么样的险阻,都化险为夷,请保佑他,不论曾面对过世上什么样的狂风暴浪,都平安返航。白沉睁开眼睛,松开合十握住的佛珠,站起身,准备下船。

  迷药还没过,晕晕乎乎里,林在云微微睁开眼睫,视线还不分明,接天雨幕,他喊了一声白沉。

  白沉有些意外,回过头,蹲下身,故意沉着声音:“怎么,难受?头痛?你该的,受着吧。”

  “我不要剪头发买衣服和鞋子了,你回来吧。”他轻声说,没头没尾的,“打你的电话,打不通。”

  白沉笑了笑:“怎么乱七八糟说起胡话了,你这个……真是小孩子,自身难保,跑来救人,谁要你牺牲,晦气,你要是死了,岂不是说明我唯一一次祷告都不灵。”

  当地老人说起犯错误的小朋友,总是半带责怪又无奈地说“你这个孩子”,白沉小时候调皮,但他猜,林在云小时候一定是叫人省心的,一定没被人说过笨蛋。

  林在云也糊涂了,好像隐约也知道自己说的话颠三倒四,迷药还令他脑袋混乱,分不清今夕何夕,分不清梦和现实,便安静下来,听着甲板上的雨声,安静地看着白沉。

  白沉知道他的未竟之语,便说:“你先回去吧,等这里事了,我再来和你算算账。多亏你,国内警方介入后,我的特情工作也算是要失业了。”

  林在云微微笑了下,这一句倒听懂了,但是不回答。做了坏事被发现一样,有点心虚,便只是微笑。

  白沉一支烟烧到了指头,按灭,准备走了,临走还和小弟说了两句,煮了姜茶和止痛药。扭头一看,林在云早就又睡了过去。

  真叫人生气。

  有了把叛徒沉海的视频交差,林在云顺利被送回了国。

  两地警方合作,捣毁诈骗窝点后,不到一年时间,大庆岭的传销邪教组织亦被连根铲清。

  林在云偷偷再去卫生院时,已经没有了说“练功就能好”的人,他买药的时候,还便宜了十几块。

  迎来千禧年世纪之交,大庆岭的经济也在慢慢复苏。转型阵痛的七年,余震令无数人失意,2000年到来之际,借着大庆岭传销案告一段落,另一桩旧案,也在笔录里被重提。

  林在云很不愿意再回京市,对于七年前举报事件,配合调查的态度也并不热络,显然不想再趟浑水。

  对此,京市来取材料的警员们很无奈,刑明焕洞若观火,知道他是怕又好心坏事,不免奚落他:“还嫌命长吗?”

  当时在境外出事,好险刑明焕没直接杀过来,但此后林在云就被盯得死死的,出门吃个面也被看着。刑明焕美其名曰,说是依法保护证人。

  京市同事道:“那你不帮我们劝劝证人?”

  刑明焕劝不了,他和林在云都说不上几句话。白沉回国后,从前的误会解开,才知道白沉早就被发展成特情人员,刑明焕更没了理由,再留下来。

  京市的调令早就下了,他还不走。

  林在云不再卖连环画书,每天悠悠闲闲,提前过上养老生活。白沉拿他没办法,也说不过他,嘴上说要和他算总账,真回来之后,也只是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说了一句添乱。

  林在云就举起表彰,证明自己是有功之臣。

  周志国冒险来找他,被下逐客令也不走,林在云只好随他。白沉对此很不爽,真恨不得替林在云打一顿这个小孩,好叫他知道苦头,别老是缠着人不放。

  这样追求人真的很烂。

  午饭时间,白沉寻思着这人该走了,结果周志国心安理得自己拿好了碗筷。

  看林在云,林在云也一脸平静无辜:“我管不了。”

  白沉:“……”早知道烂在外面不回来了。

  吃着饭,不知道怎么说到了时事,周志国道:“报纸上说,政法大学有个教授牵涉进了诈骗案,有受害者出来作证,不过没什么证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远在天边的事,关心这个做什么?”白沉道:“你当务之急是赶紧滚回去读书,别老是黏着小林。”

  下午,林在云和白沉去看电影,大庆岭的电影院很小,放映机质量也不太好,整个影厅就三四个人。

  今天上映的片子海报都贴在外面,大部分是引进,林在云在一堆片子里,看到一部熟悉的宣传海报——正是他见到白沉那天,在录像厅看的那部。

  时隔多年重映,上面的颜色仍然鲜亮,宣传画上,少年高举宝剑,鲜红满地,他紧闭双眼,头顶乌云压城,如世界末日之景。

  林在云道:“我们看这个吧。”

  白沉买了票,同他找了个位置坐。开头便是一段叮叮当当悠扬的音乐,乌云摧城,雷鸣闪电,无数走兽丧命,婴儿淹埋在暴雨巨浪中,画面里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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