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行长夫人似觉得有些失分寸,笑说:“人家小夫妻两个,要你多嘴。”
林在云听着,已经明白那天“没什么事刚好早点回家”是霍遥山的托辞。
谁又不是说谎,林在云不想说破,便微笑说:“不知道他那日忙,光想到有场电影,要他一起看。都怪遥山,他拒绝我好咯,非要听话回家。”
霍遥山无奈地笑笑:“听听,就是听他的话也不行呢。”
出了门,顾行长就感叹那些婚姻破裂传言不可尽信,恐怕是艳羡之人故意搬弄是非。
行长夫人看着夜色里并肩离开的两人:“真相爱的话,不用这么刻意恩爱吧。”
走在路上,林在云感觉到手被牵住了,挣了一下,霍遥山倒是立刻松手。
林在云转过头来看着他,他张了张手:“前面有红绿灯,我怕你低头想着别的事,忘了停一停。”
红灯过了,霍遥山又说:“对了,今天的鱼味道还不错吧?我想你临时回来,说不定是拒了谁的约会,特意订了这家餐厅补偿你。”
林在云才走到马路对面,他的影子一直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的距离,进一步就能牵手,说话也不疾不徐,温和冷静。
他什么都知道。窃听?跟踪?他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却什么也不说,带着他来吃饭,席间还能谈笑风生,一副惧内又恩爱的姿态。
林在云在红绿灯旁站定,霍遥山也跟着停住,慢条斯理给他理了下有些乱的衣领,还是风度翩翩的神态:“家里厨师做的不合你口味,已经换了。你若是想要换换口味,我们可以经常出来逛逛。”
别墅里引蝉的两棵银杏树,昨夜也被移走,换了两棵香樟。那躁动的蝉鸣立刻稀疏许多。
接下来一个月,霍遥山将办公地点固定在了家中。
梅雨季,连续雨天,也像是在阻止林在云外出。
他的手机照常收到短信,常常是祁醒发来的,例如社团某某活动,某某展会里有棵樱花树,又或者深夜骑自行车时,突然看到一颗很亮的星星。那些自由散漫的生活,离他很远,祁醒似乎意识不到这一点,毫无边界地向他分享着这一切,似乎要把那自由的边界,一寸寸侵入他的人生。
连续一个月的雨终于停了那天,霍遥山也不得不回到集团工作,出了点问题,须得他主持大局。
那位破产跳楼自杀的企业家的追悼会,也终于开了,尸体已火化,到场来宾不多,只几个商业上的朋友,还有一两个亲友。
林在云送了束花,就回了家。
霍遥山也刚脱下外套,站在玄关处换拖鞋。
“去了追悼会?”
林在云不喜欢他如此稀松平常的口吻。小世界一切都可以当做是假的……可这里是现实世界。
霍遥山没得到回答,便抬头,看他一眼,语气温和。
“你好像又对我不大高兴了,真奇怪,我又犯了什么错?”
“不是你做的吗?”
林在云打开冰箱,看里面还剩什么食物。
霍遥山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做什么?我只是个商人,违法的事一向不碰。不必把我想得那么坏。”
“何况,”霍遥山接着说:“如果你如此富有同情心,就不会和他走得那么近,平白无故连累了他身后名声。”
冰箱里已经没多少食物,只剩两盒酸奶,一盒虾。
“是你过分紧张,”林在云说:“这么多年来,我没提过分手或者离婚,你还是疑神疑鬼。”
霍遥山没答。
林在云回过头,看着他。
霍遥山才笑了一下:“做生意,如果等客户违约才抽身,就太晚了。信号一露头,就要先手出牌。”
林在云笑起来:“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虚构对方要违约,就自顾自掀了牌桌,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他一脸无辜的样子,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林在云:“要是我猜错了,那就算他命不好。生意场哪有十拿十稳,向来风云莫测,说不定哪一天,死的是我呢?我都愿赌甘输,你怎么能替他迁怒我?”
林在云推了推他,他这次却不松手。
“张妈没采购,冰箱里没吃的,陪我去吃新开那家日料。”
“谁要陪你。”
霍遥山笑笑:“那我陪你好不好?”
桌上,手机亮了一下,新消息提示音。
霍遥山漫不经心看了一眼,有意无意说:“你最近收消息很频繁,哪家保险推销盯上了你?”
林在云走去把手机拿起,是祁醒的消息。
“银行理财短信而已。”
“是吗,”霍遥山扬眉:“理财要谨慎点,露了马脚,容易连本折利。”
吃完日料,经过一条长街,林在云要大学时那家蛋糕店的甜饮,霍遥山只好去买。
他坐在椅边等,忽然察觉有人在看他,抬头,祁醒站在人群不远处,熙熙攘攘人潮里,金色的头发很显眼。
祁醒没走过来。林在云也没动,低头继续看消息。
等霍遥山回来,两人便坐车回家。
夜景在车窗外飞快流逝。
再次见面是五天后,下了大雨,霍遥山去了公司,祁醒又发短信约见面。
第98章 现实世界(3)
一进酒店, 林在云还没看清人,就被紧紧抱住,少年像只大型犬, 声音闷而委屈:“你那天装不认识我。”
“你还真是没自觉。”林在云淡淡说。
祁醒像是被呛了下,语气立刻冲起来:“我哪没自觉?你不找我,我不是一句话也没抱怨、一通电话也没打?你和他一起, 我即使看到了你,也没靠近, 更没叫你……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么自觉?”
他说着瞪过来, 像被冤枉, 又带点不服气,“我在街对面站了那么久, 就想看看你不回消息,是不是和他在一起……后来我都走了,我都忍住了。”
“我真的很想你。”
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点:“……可我也没打扰你吧。”
林在云推开祁醒,将外套搭在套房沙发上, 灯光下, 他的眉眼极冷。
祁醒怀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只能站在原地, 想不到会被推开, 还是一脸茫然看着他:“我都说, 那天是……”
“还要怎么打扰?”
林在云抬眸, 语气冷静:“突然出现在我和他约会的过程中,出现在我面前,你已经越界了。”
祁醒忍不住反驳:“我没跟着你, 也没和你说话——”
“你的存在,”林在云打断:“本身就是风险。第一次见面那天,我说的够清楚,我暂时没有离婚打算,也不会让自己处于风险关系里。你也同意,只在这个房间里见面,只在手机里发消息,不在对方的现实留痕迹。”
祁醒抿着唇,自知理亏,可是少年气盛,不肯低头,眼里扬着孩子气的火焰:“怎么,你怕他知道?还是怕丢人?”
“我怕不确定,”林在云淡淡说:“生活,工作,声誉,婚姻,都要可控。你擅自出现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这一次是街上,人来人往,他没有发现。下一次是哪里?启星门口?还是干脆来我家里?”
祁醒被他的话刺痛,越往后听,心里越冷。声音更低,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解:“我没有。那天我看到他走了,去替你买东西,我才忍不住远远地……”
“忍不住,就别碰这种关系。”林在云打断了他的辩驳:“你搞清楚了吗,这是出轨。你打算怎么样?渐渐光明正大,还是要名分?我喜欢聪明的情人,实在没时间慢慢教你,该怎么偷情。”
“好了。”祁醒懊恼地不想再听,抿紧了唇:“够了,我不再找你,只等着你的电话,可以了吧?你不要反复强调——”
“不必了,”林在云将房卡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这段时间的相处,你还算让人开心。到此为止。不要再给我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