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祁醒红着眼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断了?就因为我远远看了你一眼?我……我那天只是路过而已,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
林在云拿起外套,点点桌上的房卡:“你来负责退房带走,我不想留痕迹。”
他穿上外套,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声音仍然平静:“不管是路过还是故意,我不想再见到你。”
祁醒看着那张房卡,冷笑:“你还真会计算,开房我来,退房也是我来,你随时都可以抽身。”
窗外面大雨倾盆,酒店房门被关上。祁醒闭了闭眼睛,用力砸了一下门板。
沙发上放着礼品袋,里面是他精挑细选的一枚袖扣,但林在云甚至没有打开,完全无视。
他自己都觉得好可笑。
*
林在云低下头,闻了闻手臂间的西装外套。
这个情夫一点也不乖,特意喷了那么浓的古龙水。套房里待了一会儿,他立刻脱了外套,可是上面还是沾了味道。
就这么穿着回去吗?还是扔掉?出门还穿着外套,回去只剩下衬衫,似乎更惹人多心。
就在他思索时,一辆黑色奥迪停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家庭司机的脸:“林先生。”
他坐进车里,看着司机:“谁叫你来接我的?”
“霍总今天提前回来,见您不在家,就叫我来接您。我原以为要等一会儿,霍总说您去买东西了,大约要到三点。没想到这么早便接到了您。”
林在云面无表情听着,过了会儿,才笑了笑。
家里除了那两棵香樟树,又新添了门禁系统,进门出门都有记录。
林在云进门,随口问了句。霍遥山合上财经杂志,温和解释:“最近不太平,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
“霍遥山。”
“换香水了?”霍遥山放下杂志,淡淡看他:“DIOR的古龙水,很少见你用。”
林在云平静看着他:“你不是说我出门购物吗,刚好买了这一款。怎么,有什么问题?”
霍遥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他用他警告他的话,回敬还给他。明知道那句“大概三点回来”是在嘲弄他连出轨都如此固定时间,却不动声色,原话返还。
其实霍遥山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觉得这样带点刺的回击可爱。要是林在云真的回避话题,或者沉默心虚,他反而会担心。
一向不肯低头的人,若突然肯服软了,要么是换了人,又或者是很受伤,要么是决定结束两人这段关系,所以低不低头不要紧了。
无论哪一种,霍遥山都不太能接受。与其如此,还不如被呛两句,反正他也习惯了。
只要眼前的人真实存在。
隔着一扇门,林在云将西装外套丢进衣篓。
只要眼前的世界真实,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又有什么关系。
入冬时,启星集团发起慈善捐助活动,扶助了市里的孤儿院。捐款外,还请孩子们到CEO家里做客一天,体验一下“完整温馨的家庭生活”。
林在云不反对,只是问:“你确定?”
霍遥山道:“不可以吗?你要是那日有事,便取消这活动。记者那里,营销部来处理。”
“没有事,你如果觉得合适,可以。”
“当然合适,”霍遥山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答非所问般地说:“你很多天没去购物了,我也抽出时间来‘陪’你,还不能证明我们婚姻温馨,家庭幸福?”
林在云真搞不懂他。
有时候觉得他也许不是全知全能,也许根本没发现祁醒,断了关系是自己白操心。有时候,他又含沙射影,好像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穿。
周六,车载来九个孩子来别墅。
霍遥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了个礼物盒给他,含着笑眼说“孩子们有礼物,你也有”。
打开看,里面是一枚钻石袖扣。林在云道谢,霍遥山说:“记者来的时候你可不要这么生疏,别人还以为我苛待爱人。”
记者在草坪上拍他们夫妻和睦,陪孩子做陶艺,踢足球,还问到了孩子们关于梦想的问题。
有个男孩问霍遥山:“你是大老板吗?”
“不是。”霍遥山敷衍,一直望着草坪香樟树下的林在云,目光一错不错。
“那你有很多很多钱吗?”
“一点点。”
“那他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的钱?”男孩悄声问,自以为很隐秘。
霍遥山听了微微一笑:“小云,孩子问问题。”
林在云真后悔没再坐远一点:“钱。”
霍遥山忍不住抱怨:“记者在拍。”
“没你准许,谁乱发新闻。”
霍遥山哑然点点头,又看向男孩:“他说喜欢我。”
男孩疑惑。
“毕竟我会一直很有钱。”霍遥山说:“他害羞了,才这么说。”
陶艺活动结束,回客厅时,林在云才说:“教坏小孩。”
刚好有个小女孩跑过来,差点撞到他,霍遥山眼疾手快拦住:“小朋友,做完陶艺要去先洗手。”
小朋友乖乖走了,霍遥山说:“我还有更教坏小孩的,怕你不想听。”
林在云已经想到他要说什么,只怕他真要说出口,只能打断:“别太无耻。”
霍遥山一脸冤枉:“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就判我无耻。冤假错案率太高了吧?”
“冤枉不了你。”
霍遥山从善如流:“那你太了解我了。”
慈善活动结束后,更教坏小孩的活动就开始了。霍遥山抱着他放在洗漱间台上,低下头好像要吻他,他没有躲,霍遥山却停了下来。
“孩子们现在应该都睡了吧。如果我们也……”
“我们不会有孩子。”林在云说。
霍遥山笑了笑:“我是说,如果今晚做梦,你想要梦什么?今天真美好,你一直在我身边,哪里也没有去。”
“梦未来吗,我对未来没有概念。”
霍遥山圈住他的腰,终于吻下去,吻的动作温柔,却密不透风,似乎要把这些年来容忍过的所有“过错”,全都用亲吻清理干净。
“那就梦过去,梦我们初次见面。只要你不梦见别人,什么都好。”
在密不透风的吻里,林在云脑海中滑过很多个过去。每一个都看起来刻骨铭心,好多面孔求他一生一世也不要忘记。他要是全都答应,就没有办法过自己的人生。
霍遥山惩罚性地咬了咬他的嘴唇:“又在想谁?”
他这次很诚实:“谁也没有想。”
谁也不想,他只是在一个个忘记。
*
开春后,林在云又开始收到消息。
上一个闷热粘稠的夏天回结束,蝉声会在入冬之后消失。可是新的一年,蝉声又会来。专家总说蝉要因为蝉声消失而灭绝了,但每年总还有那么几只□□。
霍遥山移栽了银杏树,也没办法彻底让蝉鸣消弭。
凌晨四点,早春的香樟树还没抽芽,但蝉卵已经被暖流催醒。半晚无梦,林在云睁开眼睛,听到一声极短的“滴”声,像是从很远又很近的地方,钻入耳廓。
手机屏幕亮了,蓝光将漆黑的室内照亮了些。霍遥山闭着眼睛,似在沉沉睡着。
他起身倒水,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暗下去的手机。
又一声轻响,屏幕又亮了。祁醒发来的短信。
“西圆酒店,32l321室。”
“我想见你。”
林在云握着水杯,没有喝水。其实他真的不喜欢有风险的关系,但是如果他不回复,祁醒似乎就决定这样一直换着号码打扰他,直到他心软为止。
太年轻气盛的小孩就是很麻烦,招惹了就很难甩掉。
林在云再次拉黑新的号码,将手机反扣放回去。
黑暗中,霍遥山不知何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