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皮肤本就比别的庄稼汉要白上许多,又顶着日头晒那么久,白白净净的皮肤被晒得通红。
哪怕过去的确对江逢秋存有一些偏见的验分员看着也有些于心不忍。
“那边的小同志,这么大太阳,你就歇一下吧。我看上午的指标也完成了嘛,下午再干嘛…”
验分员一开口,其他在田坎边坐着休息的社员们也都纷纷开口。
“我们刚才也劝了半天。那小子就是死犟,听不到我们说话一样…”
“就是啊,也没谁说他啊,谁知道他自己在那里使什么性子?”
之前一个不知道当面背地里说过江逢秋多少次的社员指了指脑子:
“我总觉得他这里有问题,上午也是,迷迷瞪瞪的,像是没睡醒一样…别人跟他说话,他也不应…”
*
周围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多,但那会儿的江逢秋已经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他大脑晕晕乎乎的,耳边是嗡嗡的耳鸣,眼里看到的事物模糊一片。
他的确是有些太高估自己这时候的身体素质了,从一开始的腰酸背痛到后面他连那些疼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脑子里那个奇怪的声音也一直在不停重复,说什么警告警告,还说他已经脱水,需要立刻休息…
可他的手脚还是麻木的动着,他不能停下,或者说,他不敢停下。
虽然人已经重生了,可过去的心境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转换过来的,他依旧还沉浸在之前的后悔中,却不知能做什么,只能让自己忙一点。
所以……他不想停下。
*
至于寇松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江逢秋完全没注意,他只感觉到一双大手强制捏住他的手迫使他停下。
他当时视野模糊,只看到寇松眉头紧锁,似乎在和他说话,嘴唇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江逢秋努力想挤出一抹笑,想问他怎么过来了,这么快就已经到下工的点了嘛?
可他刚一动,霎时天旋地转,最后的最后,他只模糊记得自己整个人靠在一个宽阔的肩膀上。
之前怎么听不清的模糊声音,在那一刻也终于听到了,他听到男人急促的一声接一声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小秋?小秋!”
*
意识完全昏迷后,江逢秋的大脑却前所未有清醒,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想从寇松身边跑开了。
除了想回城以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一个被他刻意遗忘的原因。
在一个盛夏的深夜里,江逢秋半梦半醒间觉察到了寇松对他怀有一种难以启齿的心意。
其实也不单因为那个吻,还有寇松平时的所作所为,那个偷吻只是确定了江逢秋心里想的那个答案而已。
在那个时代背景里,同性恋可不是什么新潮的玩意儿,它依旧还是一个如洪水猛兽般的词语,是沾上一点就会被视为异类的存在。
江逢秋自认为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无法接受,也不愿意和这种变态有任何的牵扯,还一度觉得他很恶心…
*
难怪啊…
难怪在江逢秋刚重生那个晚上,明明自己表现的那么怀疑,寇松却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反而是小心的问他之前是不是没睡着…
在江逢秋以为只重生到了偷钱偷跑的这天,其实也重生到了寇松第一次偷亲他这天。
那一天晚上,不止江逢秋心里忐忑不安,寇松也是,两人几乎是各怀心事。
上辈子的江逢秋在得知寇松对自己的心思后,无法面对的跑了。而经过生死的江逢秋已经不戴有色眼镜看待这份感情时,又迷茫了。
寇松的确是对他有意思,那他呢?他喜欢寇松吗?他对寇松…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江逢秋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第58章 好逸恶劳知青攻重生以后3
等江逢秋再度有意识时,是先恢复了听觉,隐约中听到别人在叫寇松名字,好像是他和谁起了争执?
寇松也不知道误会了什么,大抵以为他在大队被什么人给欺负了吧?
因为江逢秋那会子还没完全醒,只能听到外面很嘈杂,听到有人在拉架,也有人在说他可没惹那个小知青,谁知道他怎么了。
“寇老四!为了一个外乡人,你居然就跟自己的本家人大打出手,这像什么话?!传出去丢不丢人?”
寇老四说的应该就是寇松,他在家中排第四,又姓寇,因此不少人叫他寇老四又或者寇四哥之类的…
说这话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一个长辈,江逢秋哪怕闭着眼睛也还还能听到类似于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自打寇四和本家分家后,性子是越来越古怪了,就上回那事吧……”又有人说话了,说话的人语速又快又急,语气里带着一丝丝不甘,“队里分了粮,不说给老爹老娘拿点,再不济上头还有两个刚成家的哥哥呢,没见他拿一点,居然全给外人了,真是白眼狼一个…”
“是啊是啊,真是白把他养这么大,一点也不知道孝敬感恩父母…”
也有一些更小声的嘟囔:
“你们要点脸吧!寇老四还不够孝顺啊,他才这么高一点时,我就看到他天天给家里挑水,背柴,打猪草,你们还不给他吃饭…这些可没人忘呢。”
“就是,最后还是隔壁几户看不过眼,给了寇老四一口吃点,不然哪有还有现在的他哦。没分家前,他挣得工分全给家里,现在分了家,每个月也还要给你们拿粮食…做得够可以了…”
江逢秋听到了好多人的声音,就是没听到寇松的。喉咙干得不行的他下意识的小声嘟囔出声:“水…水…水…”
*
“哎,醒了醒了…”
意识刚恢复的江逢秋先是清晰的感受到人中处的尖锐的疼痛,接着又是嘴里的苦涩味,以及…好多张人脸围着他。
“你们别围着,别围着…”
一个说着普通的声音高声开口,“他这是中暑了,要通风,你们这么围着,他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散开散开…”
也是这时,江逢秋耳畔传来寇松的声音,他重复了一边大夫的话:“别围着…还做不做工了?”
他这才发现寇松原来一直都在他身边,他小心揽着江逢秋让他靠在他的手臂上,又将瓷碗送到唇边:
“小秋,是温水,加了一点糖,甜的,大夫说能喝的,你先喝一点。”
在看到江逢秋开始喝水以后,他紧紧拧成一团的眉头这才放松下来,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浓稠情谊:
“慢点喝…慢一点…”
*
那次中暑的后果是江逢秋被大夫再三叮嘱多休息,短时间内最好不做重力劳活,不能大口喝水,不能吃凉性食物。
“小兄弟,你以后可要注意一点,你看看,你今天都晒伤了,不管怎么样,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大夫不是本村人,对江逢秋过往的懒惰事迹不了解,只是从他白白净净的样子中,猜测他可能是知青,看着年纪又不大,早早离开父母也挺可怜的,因此对他多有怜爱。
他看向江逢秋的目光温和,语气也温和极了:“你没跟大队上说嘛,你们知青不是还要看书学习嘛,备考也很辛苦的,可以让他们给你换点轻松点的活儿嘛…”
大夫估计以为江逢秋面子薄,不好意思说,还特意让他别害羞。
而江逢秋压根不敢说自己以前总是逃工,他的活儿都是寇松在干,所以才会这样分配,他支支吾吾的应答。
“嗯嗯,我知道了,今天真是麻烦您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
把大夫的药钱结了后,寇松还亲自把人送出去。那天他破天荒和队上请了一天假,专门在屋里陪着他。
一直快到中午吃饭的时辰,江逢秋那会子躺在院子里阴凉处歇息,寇松火急火燎的出门去生产队换了几颗鸡蛋。
他把鸡蛋就着不多的面粉给他做了几张鸡蛋煎饼,和一碗的小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