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琢若是娶亲,清流党必然劝元琢亲政,削弱相权。
裴靖逸这是要驱虎吞狼?
顾怀玉忽地抬腿,玉白的足尖直直踹在裴靖逸脸上——
“砰!”
裴靖逸顺势倒在车厢里,那只方才被他捧在手心取暖的脚已踩上脸颊。
温凉如玉足底贴着发烫的皮肤,激得他浑身热血往一处涌。
顾怀玉斜倚着熏笼,居高临下睨着他,只有足尖微微施力碾过颧骨,“裴度,本相警告你,别玩这种把戏。”
裴靖逸突然翻身,竟让那玉白的脚掌直接压在自己正脸。
他鼻尖蹭过微凉的足心,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好香,软得要命,连力气都不舍得使。
“下官知错。”他嗓音哑得不成样子,说话的间隙,还趁机吻了吻那泛红的脚趾,“相爷脚又凉了。”
第42章 这模样简直要命。
顾怀玉只觉温烫湿润的呼吸洒在脚心,他下意识蜷缩起脚趾。
这种感觉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毕竟满朝文武,谁敢把当朝宰执的脚捧在掌心呵气?
他嫌这姿势太过别扭,抬脚就朝裴靖逸脸上踹去,“知错便要再改错,若再有下次——”
“绝不轻饶。”
裴靖逸被他踹得偏过脸去,双手却握着他的足踝不放,喉结滚动间,气息明显粗重了几分,“相爷可不能轻饶我。”
顾怀玉火气消了大半,索性一脚踩在他肩上,权当是个脚凳,懒洋洋地劝他认清现实,“别以为天子当政,你就能飞出本相手掌心。”
裴靖逸目光发暗。
近在咫尺的脚尖泛着淡粉,指甲修剪得圆润精致,像小小的贝母嵌在白玉上。
幽幽香泽从皮肤上散出来,和马车里炭火熏炉的暖意混在一处,搞得他心猿意马,想一口狠狠啃上去。
“相爷的手掌……”他眼眸向上一挑,顾怀玉的手正闲适搭在案几。
那只手修长匀称,指节薄瘦,不算大,却自有一股掌控全局的从容。
“这般精致,攥得住我?”
顾怀玉将手肘撑在案几,忽然摊开手心,烛火在掌心纹路汇流成金色的溪流。
他瞥向裴靖逸,嗤笑道:“莫说是你,天下都是本相掌中之物。”
这模样简直要命。
裴靖逸喉结狠狠一滚,衣袍下的裤子绷得发紧,他忍不住向上躺了半寸,让那玉足完全贴上自己发烫的脸颊,“相爷说话都是这般撩人?”
烛火在那人掌心流淌,像握着一捧金色的权柄。
极致的权力与极致的美色揉在一处,比最烈的春药还让人发狂。
顾怀玉眉尖一挑,没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撩人?”
稍顿,他嗤笑道:“是骇人吧?”
若是都堂里官员听见他说的话,怕是早该脸色发白,抖如筛糠了,哪来的什么撩人?
裴靖逸浑身热血奔涌,口干舌燥,可不是被“骇”的,他不动声色地屈起右膝,护腰恰到好处地掩住某处危险的弧度。
“撩人骇人,全看是对谁。”他嗓音沙哑地吐着字,说话间,鼻尖又“不经意”蹭过足底细嫩的肌肤。
顾怀玉还未来得及细品这话里的深意,马车忽地一顿——
“相爷,到府了。”柳二郎的声音隔着车帘响起,“晚膳已备下,就等您回来,今日厨房新得江南的春笋和鲈鱼,蒸汤俱全。”
“知道了。”
顾怀玉抬脚就踹,“还不给本相穿鞋?”
待马车从侧门缓缓驶入相府,朱漆大门在雪夜无声合拢。
裴靖逸身上的燥热一点一点消融在寒风细雪里,他将大氅往身上一裹,转身朝另一条巷道走去。
那并不是回府的路。
今日在殿上,裴靖逸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东辽使团里,一位身着蓝衣、垂首不语的随员,正牵着马缰走在最末尾。
模样被帽檐遮住,但那轮廓与步态,却与记忆中那人重合得过于精准。
他曾在东市茶楼见过。
那日探望周瑞安之后,他便悄悄走了一趟茶楼,让说书的老人念了一段小姑娘唱的那首童谣。
果不其然,钓出了人。
一个京城里最不起眼的马夫,口音模糊,来历成谜,如今却堂而皇之地混入东辽使团之中,站在外邦副使身侧,低眉顺目。
他原以为周瑞安只是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没想到竟敢通敌。
老宅小院里静寂无声。
裴靖逸踏入上房前,指节在刀柄上摩挲片刻,他杀的人多了,但亲手了结同袍兄弟,还是头一遭。
屋内炭火混着伤口溃烂的腥臭味,熏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周瑞安仍躺在那张破床上,双眼直勾勾盯着房梁,直到裴靖逸的阴影笼罩下来,眼珠才机械地转动。
不过月余光景,昔日人高马大的悍将,如今瘦得肋骨根根分明,溃烂的伤口在纱布下渗出黄水。
“酒呢?”周瑞安嘶声问,目光扫过裴靖逸空荡荡的腰间。
裴靖逸解下腰刀,“铿”地搁在床头。
他拎过一把椅子坐下,双臂撑开抵在膝头,这是军中审讯的标准姿势,“你是要说实话,还是要你的皮肉?”
只此一句话出口,周瑞安脸色骤变。
因为这是镇北军审问东辽斥候的开场语,他出身镇北军,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是顾瑜告诉你的?!”他当即想到是顾怀玉“出卖”自己,声嘶力竭地问。
裴靖逸眉头一跳,先按耐住好奇心,不疾不徐地问:“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这是流程里的第二句话。
周瑞安脸上仅存血色褪得干净,蜡黄的脸像行将就木的老者,脸颊肌肉抽搐几下,“靖逸,你听我说……”
裴靖逸下巴轻抬,示意他说。
周瑞安闭了闭眼,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我叛了。”
“你当我想叛?”
他看向裴靖逸,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你在京城待了两年,真看不出朝廷已经烂到根了吗?”
裴靖逸静坐如松,眉头都没皱一下。
“别装清高了!”
周瑞安瘫软的身躯剧烈颤抖,“那些文官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连阵亡将士抚恤金都要克扣!东辽铁骑都快踏破幽州了,他们还在夜夜笙歌,灯红酒绿!”
说到这,他脖颈青筋暴起,声音嘶哑如破锣,“你看不出来吗?大宸要亡了!”
“元家的皇帝,他们根本不在乎!”
“输了不过割地赔款,岁贡又不是从他们口袋里掏!他们的别苑照样建,儿女照样穿金戴银!”
“可要是打赢了呢?他们怕,怕到时候军功太大、名声太响,皇位不姓元了!”
裴靖逸当然知道。
甚至比任何人都更早看清这腐烂的根源,就在那张龙椅上。
元家的皇帝从来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哪管得这天下洪水滔天?
文官们不过是嗅着圣意,把“重文轻武”的圣训执行得淋漓尽致。
自上而下,官僚如树,根腐则枝枯。
可现在,大宸的天变了。
有人凭一己之力,将这百年陈腐一剑劈开。
周瑞安突然问道:“金鸿来了吧?”
裴靖逸眼神骤沉,眯起眼睛瞧他。
“他是来讨镇北军的抚恤金的。”
周瑞安阴冷地笑,“拖了一年!他怕牵连你,自己来京里奔走,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他去户部门口被轰出来了!”
他模仿文官拿腔拿调的语气:“粗鄙武夫也配要钱?死几个丘八有什么打紧!”
说完,他死死盯着裴靖逸,竭力用最清晰的声音吐出最后一句:“你不觉得没希望了吗?”
裴靖逸若早知此事,绝不可能袖手旁观,不至于让金鸿被户部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