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逸忽然扯起嘴角嗤笑,“朝廷来的监军再多,镇北军认的,始终只有裴家的旗。”
顾怀玉当然清楚这个状况,理就是裴靖逸说得理。
但他所看到的局面比裴靖逸所见的要更大。
元家的皇帝,一个比一个昏庸,皇家信誉早就被败光了,现在轮到元琢算他倒霉。
如今兵不听调,民不信诏,纯属是祖上不积德的报应。
这江山看似还在元家手里,实则早已是一盘散沙,只差一阵风就能彻底吹垮。
他需要一根能将这散沙重新聚拢的线。
但元琢太年幼,纵使资质和本性比祖上几个父辈都强,也难在短期内挽回元家世代败尽的信誉。
而裴靖逸……
顾怀玉看向正在劈柴的男人,裴靖逸的目光不知为何,落在他包裹在鹿皮里的小腿。
那截皮肤没什么好看的,围在粗糙的兽皮里,被火光染得透出温润的红粉,晶莹剔透的。
但裴靖逸的眼神却很深,幽暗发亮,他微微地摇头,心底否决了这个人。
有威望,有手腕,镇北军对其死心塌地,是将大宸扭成一股线最佳选择。
但野心太强。
就像是现在,盯着他的小腿都能露出近乎掠夺的幽深目光,心中此刻所谋划的必然秘不可告人。
这般人不会甘愿长久居于人下,如果给他太多权力和机会,只会叫大宸这腐朽的庞然巨物死的更快些。
元琢和裴靖逸都不合适。
顾怀玉一时找不到那根“线。”
夜渐深,屋外风雪呼啸,寒意从木板的缝隙里渗进来。
炉火虽旺,却不过巴掌大一团,暖的只是炉膛前的一小片地面。
整座屋子还是冷,顾怀玉整个人都裹在粗糙难闻的兽皮里,下巴抵着膝盖上,指尖仍因寒冷而微微发抖。
裴靖逸在屋内点了一盏油灯,一边拨弄炉火,一边道:“铁鹰卫找到这里,大概还要一两天。”
顾怀玉眯起眼看他,眼底含着审视,“本相的铁鹰卫何时跟你这么熟了?连你在雪地里倒着走,他们都能摸清路数?”
裴靖逸随手往炉子里添了块柴,“我既然为相爷牵马坠蹬,总得干点活。”
“铁鹰卫的布防漏洞,我排查过,跟他们定了一套只有自己人知道的暗号。”
“就像军营里一样,遇刺、突围、雪地失散……这些情况都预演过。”
顾怀玉缓缓点头,将帅之才,用来统治铁鹰卫大材小用了,“倒着走也预演过?”
“当然。”
裴靖逸笃定地道,朝他眉梢一挑,“他们不会第一时间想到我们反其道而行,但既然演练过,迟早会找过来。”
顾怀玉也不再多问,拢拢身上的兽皮毯子,垂下眼帘盯着炉膛里的火。
忽然,他眼前投下一大片阴影,一具带着热气的高大躯体从背后包围他。
裴靖逸直接长腿大敞坐在他身后,大腿内侧紧贴着他的腿侧,膝盖弯起,脚掌踩地,整个人像张开的弓,把怀里的人牢牢困住。
那胯骨热乎乎抵着顾怀玉的后腰,胸膛严丝合缝地贴上他的后背,几乎快要合为一体。
顾怀玉盯着火光微阖一下眼眸,也不瞧他一眼,“越矩了。”
裴靖逸却像没听见似的,手臂一收,将他更深地按进怀里,鼻尖抵着那截雪白后颈深深一嗅,“相爷好香。”
顾怀玉浑身发寒,冷的没力气训斥他,那冷意不是来自门缝里吹入的风雪,而是一种从骨缝里渗出来的冷意。
寒毒即将发作的前兆,像密密细针,一点点扎进他的脊柱,钻入肺腑。
他微微咬一下嘴唇,忍着不适轻声道:“既知道这么多,那你说说今日行刺本相的是何人?”
裴靖逸垂眼看他,有意试探道:“相爷的仇家,自己不清楚?”
“朝中想取我性命的人不计其数。”
顾怀玉闭着眼睛,压着发颤的呼吸,“本相哪记得清这许多。”
裴靖逸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几分道理,敛了笑意道:“能算准相爷每月十五乔装上香的时辰,又豢养死士多年……”
“此人不仅要熟知相爷行踪,更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恨意。”
说到此处,炉火跳动间,裴靖逸怀里的人抖得厉害,他一把扳过顾怀玉的脸,那张脸白得几乎透明,唇色浅淡,睫毛湿漉漉地颤着。
看得他心头一紧,几乎没忍住骂脏话。
“相爷很冷吗?”他嗓音压着发紧,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问:“要不要我转过来抱你?”
不知为何,顾怀玉听到他这句,舌尖忽然舔过嘴唇,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第50章 微微一立,略表尊敬。……
裴靖逸一只手臂捞起顾怀玉的膝弯,将人整个抱进怀里。
权倾朝野的顾相此刻像只病恹恹的猫,清瘦的身躯在他臂弯里细细发颤,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
顾怀玉将脸埋进他颈窝,冰凉的鼻尖无意识地蹭动,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裴靖逸本就在强忍,他又不是圣人,怀里坐着这么个美人,谁能不起点心思?
偏偏顾怀玉像是故意折磨他——鼻尖蹭过颈侧还不够,微弱的呼吸紧随其后,湿软的舌尖甚至若有似无地擦过他喉结。
裴靖逸何时见过顾怀玉这副模样?
原本扶在脊背的手渐渐不规矩,顺着凹陷的腰线滑下去,指腹摩挲着那截曼妙的弧度。
他嗓音发哑:“相爷……这是又要赏下官?”
顾怀玉此刻既没心思罚他,也没力气赏他,连舔舐的力道都虚软飘忽。裴靖逸察觉到他呼吸急促,抬起他的脸一看——
细密的冷汗覆在苍白的肌肤上,眉头紧蹙,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整个人透着股病态的脆弱。
见他这样,裴靖逸哪还有心思逗弄?
“我去把火烧旺些。”他说着就要起身。
可刚撑起半边身子,颈间便缠上一股微弱的力道,顾怀玉抬起手臂,轻轻勾住了他的后颈。
这突如其来的主动让裴靖逸心口猛地一跳,动作一顿,连带怀里的顾怀玉也被带起几分。
裹在他肩头的兽皮滑落,露出一截莹白的颈子,湿发黏在肌肤上,衬出一种潮湿的暧昧。
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中那股熟沉香的气息愈发浓烈,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腔、喉咙,下腹……
顾怀玉并非有意缠他,只是四肢百骸的疼痛太过剧烈,痛得他理智溃散,而眼前这人恰是唯一的“解药”,他本能地抓住,不肯松手。
裴靖逸呼吸微滞,喉结剧烈滚动,正想轻轻拨开颈间的手臂,顾怀玉却突然用另一只手也环了上来。
广袖滑落,露出一截新雪般的小臂,细腻莹润,晃得人眼热。
他双臂缠在裴靖逸颈间,睫毛轻颤,瞳孔因疼痛而失焦,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给我……”
裴靖逸耳后绷紧的血管直突突,呼吸沉的清晰可闻,“相爷要什么?”
顾怀玉突然仰起脸凑近,他下意识闭眼,嘴唇微微撅起往前迎——
原来是要这个。
下一秒,微弱痛感从脖颈传来。
顾怀玉脸埋在他颈窝里,全身力气被忍耐疼痛散尽了,以至于狠狠地一口下去,连皮肤都没能刺破,只在那片麦色上留下几道泛红的齿痕。
裴靖逸被他弄得心猿意马,浑身热血往一处迸发,这会顾怀玉要他的命,他都愿意给。
顾怀玉的舌尖在齿痕上极轻地舔了一下,那点湿意还未晕开便倏然收回,像是耗尽气力般垂落唇间,只余一缕银丝悬在唇角。
他实在没力气了。
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得断断续续,倒像是只病弱的猫儿,明明连爪子都抬不起来,却偏要固执地含着心爱的鱼干。
齿关虚虚合着,既咬不碎,又不愿松开,只能这般含着、磨着,任那腥甜的气息在唇齿间流连。
裴靖逸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呼吸粗重,不得不大口喘息,眼里却闪烁着近乎狂热的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