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他死不悔改(98)

2025-08-16 评论

  “想念本相?”

  他有意给聂晋难堪,就要当众提起那桩“羞辱”的事迹,提醒聂晋别忘了可是喝过含他口水的姜汤。

  他看上的人,若不跪服于他,就得当众难堪。

  话音未落,突然五指一痛——

  裴靖逸猛地将他的手整个裹进掌心,牢牢地攥住他的手,力道大的像要捏断他的骨头。

  顾怀玉垂眸看去,裴靖逸突然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那模样不像是笑,倒像是野兽护食时的呲牙警告。

  直接给顾怀玉看得“扑哧”一笑,乐不可支。

  另一边的聂晋别过脸不看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宰执“调戏”,这位素来冷面的大理寺卿,也抵不住耳根子泛红。

  他声音极其平静坦然道:“下官思念顾相……的贤德风骨。”

  顾怀玉眉梢一挑,贤德?这词跟他有半个铜板关系?

  “本相允了。”顾怀玉正发愁监军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最合适的人上赶着送上门来,他自然笑纳,“监军一职,非聂大人莫属。”

  监军之职,历来是最不好干、也最得罪人的活。

  要监察军中动静,又要防贪制乱,稍有不慎,就成了前线众将的眼中钉、肉中刺。

  正因如此,才非聂晋这般人不可:

  不图军功、不近钱财,清正严明,朝廷信得过,军中也压得住。

  聂晋转向顾怀玉拱手,“多谢相爷成全。”

  这声“相爷”,叫得郑重。

  顾怀玉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忽然生出试探的兴致,话语轻飘飘地落下:“若聂大人有空,不妨来都堂坐坐。”

  一句话抛出的是一根橄榄枝。

  殿上诸人谁都听得出,这不是单纯的客套,都堂乃宰执议政之地,非亲信不可入。

  顾怀玉此话分明是有意拉拢。

  聂晋腰背挺得笔直,却是迟疑瞬息才垂下眼道:“谢相爷厚爱,下官若有公事,自会赴相府拜访。”

  不去都堂,但去相府,当顾党一员免谈,但人情往来可以。

  顾怀玉脸色倏地一沉:“那就不必来了。”

  聂晋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黯然,旋即拱手退下。

  不少人面面相觑,谁不知聂晋刚硬孤傲?跟块石头似的水火不容,逮谁怼谁,就连睿帝也被骂得狗血淋头,如今竟对顾怀玉这般……

  听话?

  谢少陵不自觉地喃喃:“怎么又一个......”

  董丹虞凑近好奇地问:“又有什么?”

  谢少陵摇头不语,整肃衣冠出列。

  他先向顾怀玉深深一揖,再转向御座天子行礼,朗声道:“臣请命赴前线,任行军司马,协理军务。”

  顾怀玉未立刻作答,前线局势复杂,行军司马虽是文官编制,但往往要与将领并肩作战,确实是锤炼性命之地。

  眼下人才紧缺,却也不能轻率安排。

  “朕看谢卿大才。”

  御座上的天子抢先一步开口,笑吟吟地瞧着谢少陵,“朕闻凉州新发现了一座铁矿,谢卿不如去去凉州督造军械?”

  殿内霎时一静。

  凉州。

  那是离前线八百里远的苦寒之地,终年风沙漫天,水土恶劣,素来是流放边缘之地。

  谢少陵猛地抬头,正对上元琢冷笑的眼眸——

  他心底骤然一沉,原来早就漏算了一个。

  元琢坐的端正挺拔,搭在扶手的手指轻击。

  收拾不了裴靖逸那条老狗……

  朕还收拾不了你?

  顾怀玉微微摇头,没工夫深究元琢跟谢少陵多大的仇怨,“谢大人年轻有为,笔法清晰,心细如发。”

  “不如暂往军中任文书,统筹调令与军情往来,也算是为国尽忠。”

  谢少陵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方才的黯然全然不见,高声应道:“谢相爷成全。”

  元琢垂下眼睫,攥着龙椅的指节已然发白。

  你对谢少陵这般回护。

  对裴靖逸那般纵容。

  就连聂晋都与你关系匪浅。

  他忽然抬眼,直勾勾盯着顾怀玉,紧紧抿着的嘴唇轻微颤动几下,“卿对他们当真是好。”

  “那朕呢?”

  “卿把朕放在何处?”

  此话一出,朝堂一静,群臣低语骤然止住。

  作为顾党的两位大员,沈浚与魏青涯并肩而立,魏青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自从进了紫宸殿,便像打开了话匣子,东一句西一句地点评。

  董太师方才义正辞严道“忠君爱国”,他立刻接茬:“诸位可知?董太师上月刚纳了个十六岁的小妾。”

  裴靖逸嘲讽秦子衿是“龟奴”时,他又口不择言:“巧了,我曾收过一家妓院,有些贵客连龟奴都不放过。”

  沈浚一直面无表情,眯着眼眸盯着殿上。

  直到天子这句委屈巴巴地诘问一出,魏青涯摇头轻叹:“这大宸的锦绣河山啊……倒像是系在顾相腰间玉带上了。”

  沈浚肘尖直直地撞一下他,冷眼睨他,“慎言。”

  顾怀玉眉梢一挑,元琢这是唱的哪出?

  请命?

  他不假思索道:“陛下坐镇京师便是,朝中需留人坚守后方。”

  裴靖逸顿时嗅出话里的不对劲,忽地开口问:“相爷是要亲征东辽?”

  满殿哗然!

  因为按照常理,坐镇京师,坚守后方的人应当是顾怀玉,哪轮得着元琢?

  顾怀玉既然如此说,便说明那时他不在京中,才轮到元琢坐镇京师。

  一朝宰执战时不在京中,那只能是在边疆了。

  元琢猛然起身,唇色都因惊怒而发白,“朕不准!”

  顾怀玉不需要他准许,他从裴靖逸掌中抽出手来,取出手帕,仔细地拭了拭被攥红的指节,那姿态不像在议军国大事,倒似在赏玩一件易碎的珍品。

  擦完手,他才抬眸,“本相今日召文武百官入朝,定的是生死策。”

  这件事他很早都想清楚,是大宸历代皇帝和宰相没想清楚。

  他的声音轻不重,慢条斯理的,“既要将士赴死,本相便不能高坐明堂,听着曲子逍遥快活。”

  你要人家卖命,总得先拿出诚心,不然谁肯心甘情愿给你卖命?

  “本相就在战场后方,举目可见,让他们知道,这场仗不止赌他们的命……”

  顾怀玉扫过满殿文武,指尖轻点自己的额头,“也赌我这颗项上人头。”

  殿中一片死寂。

  裴靖逸是从沙场里滚出来的人,比谁都清楚,顾怀玉若亲临前线,对军心意味着什么。

  一个宰执若敢站在将士背后,真正的背后,那就是这仗能不能打赢的命脉。

  不是将军带兵才叫打仗,宰执若亲临军前,等于告诉所有人:这不是你们替国家去死,是本相与你们一起玩命。

  那是能让三军效死的分量。

  裴靖逸喉结狠狠地动了动,却终究一言不发。

  顾怀玉的那副身子骨他还不了解?寒毒未愈,情绪一激动就咳血,若真去前线,稍有闪失,就是命没了。

  但他不能阻止。

  裴靖逸嗓子里溢出很轻的笑。

  怪只怪自己眼光太高,看上的是九霄云间的凤,不是凡尘里能与他厮混的雀。

  既然够不着天际,那便只能拼了命地追上去。

  “下官沈浚,愿随相爷一同出征。”

  沈浚突然出列,跟顾怀玉这么多年,哪能不知他的脾气。

  一句也不劝,劝了也是徒劳无功,他只向顾怀玉拱手道:“下官可照料相爷起居。”

  即便他不说,顾怀玉也不会放过他,那么阴的人留在京城太危险,当即点头应允,“好。”

  元琢终于绷不住了,宽袖下的拳头握紧,脸上似笑非笑地道:“一个两个都往顾卿身边凑,还都是朕的臣子吗?”

  语气轻快得像玩笑,可袖子里的拳头用力的快要捏断自己的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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