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为他端茶送水时,视线总是被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微微润湿的唇瓣勾住。听他说话时,总盯着他翕张的唇齿和若隐若现的殷红舌尖发怔。
为他更衣时倒不敢看,手指也不敢沾他一寸,就是一直屏着呼吸,差点没把他也憋坏。最露骨时也就是隔着一道屏风,用视线来回描摹他映在屏风上的身影。
后来,池越渐渐变得大胆、贪婪,甚至有一些……奇怪的癖好。
谢妄之喜欢四处除妖历练,有回不慎受了严重的伤,不仅要卧床休息,每日还需服药,池越便端着药碗喂他。
他嫌苦,忍不住偏头,药汁溢出些许,一缕墨发粘在嘴角。池越端着药碗,半晌没喂下一口。
那时他以为对方是在等他缓过劲,还觉得挺贴心。
没想到池越盯着那缕墨发看了很久,死掐着掌心,到底是没忍住,伸手拂开,又借着拭去药渍,指腹轻触他嘴唇。
等喂完药,往他嘴里塞颗蜜饯,会故意慢一拍松手,直到他的舌头不经意掠过对方指尖。
事后,池越会偷偷舔去他留在汤匙上药染出的印,还会舔自己的手。
上药时,他赤着上身趴在榻上,池越给他敷药。
膏药已经抹匀、逐渐变得透明,池越的手指仍在他脊背流连,脑子里想的是“如果帮公子舔舐伤口,会减轻些疼痛吗?”,结束还悄摸卷走沾血的纱布收藏。
谢妄之平日晨起练剑,池越在边上伺候。
那时他以为池越一直盯着自己看,大概是也对剑道感兴趣,便兴起教池越习剑。未想到,因他习惯除去上衣,这小子便一直趁机正大光明盯着他看。
看肌肉在发力时绷起的弧度及浮起的青筋,看汗水如何淌过他的锁骨与胸腹,直到坠入不可及的深处。视线一直追着,喉结随着吞咽声轻颤,仿佛那滴咸涩落进自己嘴里,却愈加焦渴。
后来谢妄之擦汗的巾帕也是不翼而飞。
而他第一次教池越习剑、主动触碰时,对方的心跳声更是大得吵闹,浑身血液好像都快沸腾。
结果池越当晚就做了个旖旎的梦,羞得他半天没敢再看谢妄之一眼。
再后来,谢妄之大概也对池越生了些朦胧好感,又或许只是见色起意,他饮了酒,把池越叫到房中。
池越的反应,如当时给他的回答一般无二,的确是他误解。
但这小子当时害羞得逃跑,还连躲他好几天,实际背地里蒙上被子不知道想着他弄了多少回。
第一次梦见池越的记忆时,在此处戛然而止。谢妄之翌日起身,发现自己亵裤湿润,只觉心情复杂。
第二次再梦见时,谢妄之还是适应不了池越看向自己时烫得灼人的眼神,还有愈加……奇怪的想法和行为。
但他也没办法。
接着,他很快得知了轮回的真相。
原来池越不肯照着话本“演”,屡次触怒天道而受到惩罚,但他找到了钻空子的方法。
先是取代了原本的“裴云峰”,再是创造分身避过天道的眼线,以小白的形态陪在谢妄之身边。
后来经过先前那个幻境里发生的事,池越身死,天道消耗力量,使整个世界回归最初的模样。
重来之后,池越试着改变,但由于天道的束缚,加上谢妄之对池越的态度始终如一,不管重来多少次,最后只是徒劳。
谢妄之被逼得一次又一次发疯入魔,与池越同归于尽,然后天道再次消耗力量重启世界,如此循环往复。
再后来,大概是因为谢妄之始终拒绝,池越渐渐变得偏执而疯狂,甚至因爱生恨,此时随便一句心声都令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天道被迫消耗了太多力量,使得池越逐渐脱离了束缚,甚至能反过来攫取天道的力量。
第一件事便是将脑中的想法都付诸实践。
池越囚禁了谢妄之,又企图利用流光蝶妖的幻术迷惑他。
可惜新造的分身如当年的他一般愚蠢,竟受谢妄之蛊惑,他的计划失败了。
但未想到,蝶妖得到了他从不敢奢想的,谢妄之的怜悯。
这令他十分恼怒,偏偏天道还在此时与他作对添乱。
为避锋芒,他只能被迫隐去。但与此同时,他的力量也早已将天道蚕食。重启后的世界,并非是最初的世界。
他又开始一次次的试错,想把天道的力量消耗殆尽,尝试着捕捉他最期盼的那一缕渺小的可能。
可世界一次次重启,这条路根本望不到头。
直到最后一次,谢妄之觉醒,给了“池无月”一记耳光。
直到谢妄之终结了这场荒谬的轮回。
他赋予这个世界新生,他是当之无愧的新神。
从他人的视角看向自己、回顾自己的前半生,这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尤其池越对他抱有强烈的爱意,好像他也跟着爱了自己一遍。
这种感觉令谢妄之着迷,令他非常愉悦。
但紧接着,他意识到令他拥有这种快乐的人不在了。
当时会哭或许还受其他因素影响,但此时此刻,他真切地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悲伤。
胸口和喉咙堵得难受,快要窒息一般,却流不出一滴泪。
但好在,其实他平常没有什么时间去想这些。
仙盟初初创立,许多事都是破天荒头一遭,都要他亲手去试探、琢磨、规划,花费相当多的精力思考、与众人磋商、起草、试推行、再改……
譬如该死的各界资源如何分配才能更加合理,以尽可能照顾到大多数人的利益,才不会有太多人抗议吵得他头疼。
该死的人才选拔制度要怎么制定才能公正地提拔些有真才实学的人帮他,好让那帮仗着有点权势地位就无法无天的世家宗门不能再往他盟里塞饭桶祖宗。
还有那该死的信局要如何改革至规范统一,真正实现为人们带来便利而不是添堵……
其实谢妄之干了几个月的盟主就想跑了,但因为一点微薄的良心与责任感,硬撑着干了五年。
权力的滋味固然美妙,但不意味着他可以为所欲为。相反,受限身份,他甚至不如从前随心所欲。
于是,当一切步入正轨、平稳向好,他尝尽了权力的美妙,与一个崭新的世界在他手下、在眼前缓慢铺开的巨大成就感后,谢妄之迫不及待跑了。
反正在这样的世界,实力约等于权力,至少没人敢忤逆一个登仙境修士。
……不,还是有的。
散心许久、仔细考虑终于想通某件事后,谢妄之太激动,以至于大半夜便捺不住敲开巫玥居所的房门,居高临下、毫不客气地道:
“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谁没事跟谢妄之一样发癫?巫玥气笑了:“谢妄之,你现在已经不是盟主了,我凭什么听你的?还当我是从前你养的狗呢?”
“没有。”谢妄之摇头,语气诚恳,“所以我想去找我家狗了。”
“……你想去天外?”
“嗯。”
“……”
巫玥沉默,又忍不住在心里扇了自己两大嘴巴子,抬眸仔细确认谢妄之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悲伤才微舒口气,妥协道:“行,你等着。”
谢妄之应“好”,专门找了个地儿躲清闲,还趁势安排、交代好了许多事,比如给兄长留封信。剩下就等着巫玥喊他。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对巫玥很有信心。
果然,十日后,巫玥给他传信,让他去一个地方。谢妄之欣然前往。
却见是曾经与天道决战的地方。
此处仍是一片焦土,没有新的生命诞生,仿佛时间在此处永远停滞。
巫玥道:“多的我也懒得跟你解释,总之这里环境特殊,是最有可能撕出一道空间裂缝的地方,你劈一剑试试。”
“往哪里劈?”
谢妄之问了句,见此处空间大,应该也不至于伤着什么,便随手向天空劈了一剑。
他的剑无人能挡,空间也一样。
剑光绽开的刹那,苍穹果真撕开道缝隙,隐隐透亮,似乎那里就是所谓的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