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陶柚货真价实吐过一回,白天没吃什么东西,吐完胃里就彻底空了。
裴于逍不敢给他吃药,怕再引起肠胃反应,见温度还不算高,就先选了物理降温。
小少爷主动献出了自己的宝宝退烧贴。
他早就嫌弃这个玩意儿了,小少爷内心认定自己是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拒接使用一切粉唧唧的东西。
偶尔生病,宁肯硬抗也绝不妥协,导致这盒粉色退烧贴被压箱底。
不过现在好了,在陶柚身上派上了用场。
裴嘉钰把宝宝退烧贴交给他哥时,内心无比舒畅,终于相信什么叫做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陶柚不介意这些,他自诩是一个务实的人,如果这个退烧贴的功效好,那么它是蓝色还是粉色又有什么重要呢?
裴于逍把这个黏糊糊冰冰凉的东西往他脑门上拍的时候,他一丝反抗都没有,甚至因为被摸了摸头而舒服地眯起眼。
现在裴于逍的手又放在陶柚的额头上。
他把退烧贴压紧了些,同时把陶柚的头往上托。
“吃个饭埋这么低干嘛呢?”他观察陶柚好久了,百思不得其解:“你也不怕噎着,等下退烧贴再掉碗里。”
陶柚顺着裴于逍的力道抬起来了一些,在裴于逍觉得他还算听话于是收回手后,他又一点点埋了回去。
没办法,陶柚吐出几根细小的刺,他吃鱼就是喜欢埋很低。
“人家吃个饭你也要管,”裴嘉钰贱嗖嗖的:“真烦人。”
他又挑了几块鱼给陶柚,一副特别尊重对方的样子:“来,太傅,您多吃,您慢用,这几块是弟子我特意挑的,刺儿少!”
陶柚满意地点了点头:“乖徒。”
裴于逍:“……”
“那什么……”裴嘉钰欲言又止,看着陶柚的脸色:“太傅,您能不能跟我说说,你这晕血的毛病怎么来的?”
陶柚停下筷子,他眼神动了动,送到嘴边的鱼肉被放了回去。
“为什么这么问?”
裴于逍:“他问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预防一下啊,”裴嘉钰煞有介事的:“我刚上网搜了,严重成这样的一般都是后天心理因素造成的,我可是裴家的未来,我可不能有弱点!”
陶柚:“……”
不愧是小说主角的弟弟,这么小就有这么清晰的自我认知了。
他笑了笑,在裴嘉钰肩上重重捏了一下:“放心吧,你不会有这一天的。”
这句裴嘉钰听明白了。
但又不是很明白。
这是在他说他不会有晕血的一天,还是说……他不是裴家的未来啊?
小少爷疑惑地看向他哥。
他哥英俊的脸庞隐隐浮现起无奈与沧桑,摆手道:“吃吧,还是吃饭吧,吃饱才有未来。”
·
第二天,裴于逍还是带陶柚去医院检查了下。
突然流鼻血这种事,往小了说可能很轻,往大了就很难说。
好在陶柚身体没什问题,除了各项指标都堪堪卡在手术及格线外,没有其他异常项。
这次流鼻血,纯粹就是因为感冒加天气干燥。
感冒倒是不严重,但陶柚免疫力不行,发烧一整个晚上温度都没烧上去,也没降下来。
第二天在医院输了会儿液,下午回学校的时候都还是处在低烧的状态。
已经是期末月,课程从早排到晚,陶柚坐在教室里听了半天,差点没给自己听吐了。
教室里暖气足,陶柚脱掉外套只穿一件毛衣,还是被热得满脸通红。
明明空气干燥得要命,但他还是不停流着鼻涕,时不时就要拿纸擦一次,擦久了就开始头晕眼花。
“我怎么感觉,”陶柚晕乎乎地:“我擦的不是鼻涕,是脑髓啊……”
裴于逍看了他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
“咋了,”陶柚挑眉:“我就是乱说的。”
裴于逍放下笔,余光瞥着讲台上的老师,在陶柚耳边小声地:“我以前看过那种新闻,说是有人感冒,擤鼻涕太用力,把脑髓液擤出来了。”
“???”陶柚眼睛都瞪大了:“真的假的,你看的骗子新闻吧!”
其实是真的,但当时新闻里那个人,主要是因为曾经有过脑外伤,换成正常人就根本不用担心。
“真……”裴于逍张了张嘴,看到陶柚被磨得通红的鼻头,有忽然调转了语气:“当然是真的——”
“那个人就是多次很用力地擦鼻涕后,出现头晕头痛的症状,还呕吐,去医院一查,脑髓液出来了。”
陶柚:“O.O..!”
“所以啊,”裴于逍伸手,在陶柚小丑一样的红鼻头上点了点:“你还是轻点吧。”
陶柚不说话了,咬着指甲缩了起来。
他悄悄掏出手机,搜了个关键词,弹出的第一条新闻赫然就是一排大字——男子感冒流涕,竟然擤出脑髓液!
“!!”
他吓得直接关了手机。
接下来的整节课,陶柚都明显心不在焉,下课后吃饭也不说话不闹腾了,裴于逍明显发现他擦鼻子的力道轻了很多。
晚上,寝室熄灯,室友们纷纷上床。
裴于逍也躺进了舒适的被窝里,正要抬手关掉床头的台灯,床尾却突然发出一阵响动。
他停了下来。
几秒后,床帘被掀开很小的一个缝,陶柚的脸从缝里露出来,一双眼睛水盈盈的。
裴于逍愣了一下,很快坐起来,挪去床尾。
靠近了一看,好家伙,陶柚满眼都是红血丝,嘴角委屈地向下撇着,一副忧思难耐惶恐不安的模样。
“怎么办啊裴于逍……”
他看起来像要哭了:“我也头晕头痛,我还有点想吐了……呜呜呜……”
第58章 欺负
台灯被拿下了床。
顶着微弱的光线,裴于逍从抽屉里翻出体温枪,对准陶柚的额头。
滴!
“37.9度,”他把数字放到陶柚面前:“看见了吗?”
陶柚点头。
“所以你不舒服是因为还在发烧。”裴于逍说。
陶柚点头。
“发烧的时候头晕头痛,恶心想吐都是很正常的。”
陶柚继续点头……又摇头。
“可是这些症状,也和你说的那个、那个人一模一样……”
陶柚鼻子一耸一耸的。
他望着垃圾桶里擦鼻涕的纸,仿佛看见了自己逝去的脑髓液,不舍与心疼油然而生,像是又要哭了。
裴于逍:“……”
裴于逍开始后悔了。
他早该知道陶柚是个想象力极其丰富的人,而不单纯是一只水果。
脑髓液恐怖故事,对裴于逍来说是突发奇想,但陶柚听进去了,并且在脑子里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发酵,此时此刻估计已经演变成了一个特大恐怖故事。
裴于逍不敢再诓他了,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陶柚绝对又是一整个晚上睡不着觉。
这人还生着病呢。
“那个……我骗你的。”裴于逍故作轻松。
骗?
陶柚歪了歪头。
“我是看你擦鼻子太用力,皮肤都磨破了,故意吓的你,就像……”裴于逍努力在脑子里搜索比喻:“小时候父母不想孩子晚上出去玩太晚,就会编些鬼故事来吓他们。”
他自我肯定地点点头:“对,就是这种感觉。”
陶柚呆呆盯着他看了会儿。
“……怎么了,”裴于逍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恰当吗,这个比喻?”
“你觉得呢?”陶柚反问:“你是我爸妈?”
裴于逍:“……”
陶柚叹了口气,又垂下眼睛,整个人黏嗒嗒的:“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经查过那个新闻了,确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