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显灵:……大娘你怎么听不懂婉拒啊!
“前头那桩婚事,我吓怕了,现在没这个心思。”
李大娘便唉声:“也是,不急。”
可算到了粮铺。
汤显灵要了一斗白米,西都州往南去的亭江府多种水稻,因此白米也不是特别贵,十一文一斤,一斗有个十二三斤左右,花了一百三十文钱。又买了三斤红豆,将布袋递过去,店老板儿子三两下称好了,问要不要送?
还可以送啊。
汤显灵高兴了,“那劳烦送到汤家。”
“成。”
汤显灵买完,当没瞧见李大娘什么都没买,笑眯眯说:“那大娘,我先走了。”
回去路上,在摊贩那儿顺道买菜,下午天热,菜晒得有点蔫吧却很便宜,一文钱能买一大把,汤显灵看到还有摆摊卖鱼的,又要了一尾鱼。
他想吃豆腐了,天热,豆腐早上就卖光了。
汤显灵想明个早上收摊后就出来买菜。
拎着鱼一篮子菜,汤显灵回到了铺子,蒋芸来开门,见他空手只带了菜,“不是说买米?”
“店里老板说可以送货。”汤显灵进门搭话。
蒋芸:“是能送,买的多就送,不过以前怕麻烦人,家里都是自己拿的。”
“我不怕麻烦老板。”汤显灵看向蒋芸,“老板推出这样送货服务,咱们心安理得用就是了。”
蒋芸对上五哥儿目光,又想起那些话,忙偏开头。
五哥儿以前也是怕麻烦人的性子,跟她一样,什么苦都自己往肚子里咽,背地里擦眼泪,面上不说这些事,都是自己扛过去。
正说话,铺子门响,粮铺的小儿子余三郎来送货,推了个两轮车,上都除了汤家买的粮,还有十多小包。余三郎说:“汤婶婶,粮放这里还是给你拿灶屋去?”
“不用,给我就是。”蒋芸接过。
余三郎送了汤家货,也没寒暄多留,推着车去下家。
汤显灵将菜篮子递给蒋芸,换他拿粮去灶屋,一边走一边说:“晚上炒个蒜蓉时蔬,我见鱼很好,阿娘你吃清蒸的还是红烧?”
家里糖、酱、胡椒都有,虽说没辣椒。
“红烧吧,红烧汁子下饭。”
汤显灵一想到红烧鱼就咽口水。
先将米倒入米缸,红豆放在一旁,汤显灵拍拍手开始做暮食,米饭蒸上,蒋芸在摘菜,他就敲晕了鱼开始收拾鱼。
菜刀在手,汤显灵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整个手法无师自通的利落漂亮,刀从哪儿下,下几分力道,鱼肚开,掏内脏,刮鱼鳞。
蒋芸看的陌生,低头又摘起菜来。
“阿娘,崔大爷家里是干什么的?”汤显灵闲聊。
蒋芸先答:“崔大宝是个爱吃的,家里没铺子,不过有三户院子向外租赁,就在第三巷子,他阿爹去的早,家里就他和爹相依为命,他爹宠他,也不做活,靠着租赁院子过活。”
汤显灵听得晕头转向,“他爹不是死了吗?”
“死的是他阿爹,他爹还活着。”蒋芸也不明白,五哥儿怎么糊涂了。
俩人对视了会,彼此脸上都是不明白。
还是汤显灵先恍恍惚惚记起来,这个世界有哥儿,能生孩子这事,那崔大宝的阿爹就应该是夫郎?
汤显灵:……
“你问这个作甚?”蒋芸见五哥儿脸上不好意思,倒是笑了主动岔开话题,给五哥儿解了尴尬。
汤显灵手下继续干活,说:“刚买菜上街碰到了租户李大娘,她说一个夫郎做买卖累人,就该跟崔大爷一样享清闲。”
他刚听着就不对劲,现在知道崔大宝干什么,租户李家心思一览无余了——汤小哥儿别干买卖了,早点把铺子空出来,收租金过日子,多好啊。
至于汤家铺子不做营生,那自然是卖了或者租出去。
蒋芸对这事反应平淡,也没气恼,甚至觉得李大娘说的话有些道理,不过——
“铺子是你爹的命根子,咱们可做不了主。”
“所以李家时不时关心我爹身体如何了。”汤显灵道。
蒋芸沉默了下,又说:“五哥儿你想做买卖吗?”
“想啊。”汤显灵点头,“我年轻又有手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不过铺子留不留下来看我爹意思,反正我们到哪都饿不死。”
蒋芸点了点头,菜摘好了拿到外头去洗,洗完了送到灶屋,擦了擦手说:“五哥儿,我去看看你爹。”
“知道了。”
蒋芸出了灶屋直奔东屋,汤父还睡着,蒋芸就坐在一旁出神,又是想五哥儿高热后不一样了,她不敢往这儿深想,每次一想就逃开,便又是想李家惦记铺子的事,想的等汤父醒来也没察觉。
汤父就骂蒋芸,“你坐在这儿,心思跑哪里去了?”
“我想铺子。”蒋芸习惯被骂,过去扶丈夫坐起靠着,一脸木讷说:“五哥儿上街买菜碰到李大娘,她说五哥儿做朝食营生辛苦,就该跟崔大爷一般过日子舒坦。”
汤父本来骂骂咧咧一听这话,反应倒是快,一下子炸开了,先说了句:“没安好心的卖油郎!”因太生气又扯到了心肺开始咳嗽。
“你莫要生气,小心身体。”蒋芸替丈夫顺着气,说:“铺子还在,你别急。”
铺子是汤父的命,他大半生赚下来的,是想要男郎,给男郎留的家业,可到如今被个外人惦记上了,哪怕是买、租,那也不行,他还没死呢。
天还未黑。
汤家灶屋烟囱炊烟袅袅升起。
隔壁卢大郎又馋了,“隔壁家是不是烧鱼啊,好香的味。”
“你这鼻子,狗儿都不如你好使。”卢父骂。
卢三娘没忍住笑了声,被大哥敲了下脑门,卢三娘娇哼,陈巧莲说:“成了,好好吃饭,不许闹着玩了。”
卢大郎不跟妹妹逗趣,闻着飘过来的香味,吃着自家的饭菜,说:“爹娘,我也不是小时候那般馋,就是以前汤婶婶家吃食也没这么香。”
“以前他家铺子买卖好,吃饭都是羊汤对付一口,之前几个月,闹出那样的事,怕是嫂子和五哥儿也没心思做饭。”陈巧莲随口道。
卢父则说:“五哥儿是不是今个还来铺子买馒头了?”
“对,要了不少。”卢大郎点头。
卢大郎长到这么大,就没见过汤婶婶来买过馒头,以前大娘、二娘、三娘在家没嫁出去时,只会偷偷来买馒头,也不敢拿回家吃,问起来,三人都是支支吾吾的。
卢父神色复杂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爹,怎么了?我以前就想问,汤伯伯是不是跟咱家不对付,可有时候碰见了,汤伯伯婶子也跟我闲聊问两句,不像是闹起来的架势。”卢大郎好奇。
陈巧莲说:“你那会还小,也怪我嘴快。”这也不是不能说的,坊间都知道,当初当笑话讲了好久,只是不会当小孩面说这个。
“之前接生婆错把五哥儿认成男郎,就是你阿娘我在满月酒上发现了五哥儿藏在眉毛尾的哥儿痣……”
卢大郎恍然大悟,原来这般啊。
“那这样不怪阿娘你,五哥儿是哥儿还是男郎生下来就定好了,汤伯伯怪谁也不该乱怪人。”
“吃饭不许说了,都过去了。”卢父板着脸说。
他家以前和老汤关系还是很近的,自那以后,老汤先是不理人半年,后来遇到了就是皮笑肉不笑,再后来就是客客气气不上门。
汤家院子,天还亮。
汤显灵喊吃饭,蒋芸擦洗擦洗手出来了。
四四方方桌上,三个菜,一盘子蒜蓉绿叶子菜、一盘子醋溜土豆丝、一大盘子红烧鱼,一窝子蒸的香喷喷的米饭。
绿叶子菜翠绿,半点都没买回来时的蔫吧,也不知道怎么炒的,颜色很是鲜嫩漂亮。
土豆丝是用蒜苗炒的,汤显灵还下了几颗花椒炝了炝锅,切得细细的土豆丝先焯水十秒,捞出来过冷水,猪油、热锅,下蒜苗、花椒,倒入土豆丝,放醋,这一通下来要速度快,炒出来的土豆丝很漂亮不说,味道酸酸的带着一点点花椒麻味,让人食欲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