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不死你!
李大娘听了脸都扭曲了一瞬,很快担忧状:“你爹身体不好啊。”
“也没不好,还是老样子。”然后汤显灵不作答,只给李大娘一个背影,专心打起水来。
过了会。
“大娘,我打好了,你来吧。”
汤显灵扁担一挑,慢慢的往回走。李大娘在原地站了会,见汤显灵背影不见了,才说:“这汤家守寡的夫郎有时候看着木讷不说话,有时候又怪怪的。”
待她回到家中院子,问媳妇儿:“前头有动静没?”
前头说的就是汤显灵家住的前半院子。
媳妇摇头:“没听见骂人声,我好几日都没听见了,汤老板是不是快不行了。”
“都倒了大半年了,成了孩子拖累,要我说人还治什么,早早入土多干净。”李大娘感叹连连,她还等着汤家给腾地方呢。
前头两间铺子多好啊。
到时候一间是表侄儿卖油铺子,一间他们家做麦芽甜饼,再配醪糟甜饮子,都是挣钱的买卖。这院子也敞亮,大,到时候拆了横在中间的这堵墙,恢复成原先两间院子模样,都是亲戚,互相帮衬,就在奉元城扎下根了。
媳妇儿闻言,说:“娘,我瞧着前头铺子现在买卖好,听说卖什么都能早早卖空,到时候就算汤老板死了,这小汤老板顶上了不给咱们——”
“你别操这份心了。”李大娘都打听过,“我那表侄儿走街串巷卖油,在这片坊间多少年了,这汤家没甚底子,汤老头以前是流民,祖籍发了大水,亲戚都死绝了,他媳妇儿娘家没打听详细,但多少年了,也不见走动,可见是个没根基能帮衬的。”
“夫妻俩又生了三个闺女一个哥儿,三个闺女都嫁出去,俩小的还嫁到了底下府县中,唯有老大还能近一些,可嫁到村里那都是别人家的人,断没有给娘家操心铺子的事。”
柿子要捡软的捏。
李大娘心里有数,“你说汤五哥想继续卖朝食以后顶门?他就算现在还能顶的起来,那是麻烦事还没再找上门。”
“娘,你是说到时候咱们去闹——”
“尽胡说八道了,咱们闹什么?那小汤夫郎的夫家人不是现成在么,说起来,胡举人虽然死了,但胡家还没给放夫郎书,小汤现在在汤家不成规矩,他是胡家的儿夫郎,赚的钱自然而然要孝顺婆母的。”李大娘给媳妇儿指方向。
媳妇儿一听明白了,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整个八兴坊正街就汤家铺子最合适买卖,原先她还想着租,现在看,婆母是想买。
“还是娘你有主意,我之前还怕来着,前头铺子朝食生意真的好,我估摸一早上能赚四百多文呢。”
“好让它好去,好不了几日了,小汤引了人来,到时候咱们接手,生意定然也好。”李大娘气定神闲,不信逼不走汤家人卖铺子。
婆媳二人在院子低声说了一通话,汤显灵才挑着扁担刚到家门口,蒋芸接着一桶水,汤显灵不让碰,他现在肩膀挑两桶,还能平衡一下好走,要是蒋芸拎走一桶,他就不行了。
“几步路,娘你关门,我把水倒水缸。”汤显灵维持着扁担平衡,一路疾步到了灶屋,两桶水入水缸,才放下扁担松了口气,“可算好了。”
蒋芸在灶屋门口,“辛苦你了。”又说:“屋里还是得有个男人。”
汤显灵:“……”
蒋芸看出来五哥儿不喜欢听这等话,呐呐不知道怎么说。
“回头有钱了把后半个院子要回来,这样打水也方便。”汤显灵正经说完,想到什么笑眯眯:“铁牛打水一定很厉害。”
扛只鹿走那么久都轻轻松松。
这下蒋芸更不会接话了,她总不能说五哥儿还在守寡时候,男方也没请媒婆,现在在家想男人不害臊——她说不出口。
“好了,我换个衣裳就出门了。”汤显灵拍了拍手,不耽搁,去西屋翻了衣柜找了身还算新的衣裳换上。
“娘,我走了。”
蒋芸应声,跟着五哥儿一同去前铺,等五哥儿一走,她将铺子门关紧,回到了后院。汤显灵出了正街,拦了一辆出租,问:“我去居德坊、辅政坊,这两坊近吗?”
车夫:“近,你先到辅政坊,之后走过去都行。”
“那就先去辅政坊。”汤显灵交了三文钱上车。
沿途他掀开车帘往外开,宽阔的正街马儿跑起来很快,等路过西市街口,又往北跑了两个坊口就到了辅政坊。
辅政坊在奉元城中间略偏北位置,整个‘坊’没坊墙,很是肃穆,其中有座大衙门面头冲南正街,衙门门开着,门口有衙役守着,时不时有坊吏进出。
台阶之下左右两侧还有鼓。
就跟电视里演的差不多。
辅政坊里的办公衙门相当于‘市级’级别,布政坊的衙门办公就是‘省级’单位,这两处多是文员行政,建政坊比较杂,城建、税收、多是干活的,还有监牢。
汤显灵就是来看看,此时没准备好材料,还是两眼一抹黑,当然不能敲鼓了——他听人说,要是无故告官,没见到官老爷先打五板子,也不知道真假。
居德坊在东,中间还隔着一个官坊,那都是官员府邸,不过街道都能行走过人,不会清路。
汤显灵走了一个坊,就到了居德坊正街,这儿正街跟八兴坊正街没多大差异,路都是一样宽,但此处马车骡车多点,还有行人食客衣服穿的周正,男子多是广袖衣袍,女郎头戴帷帽的,也有不戴的,店铺除了吃食铺子,还有首饰胭脂水粉、茶馆等铺子。
八兴坊正街没这个,多是民生相关。
汤显灵往茶馆坐下,要了一杯茶,五文钱一杯,能免费添水,若是买一壶还给送花生吃。汤显灵:……
他五文钱一个锅盔饼,良心早餐铺子老板属于是了。
但汤显灵又一想,不能这般比,就像现代,大学门口煎饼果子七块钱加蛋加肠,但是连锁咖啡店一杯咖啡三十多,自然这家小茶馆价位还不到‘三十多咖啡’,可能就‘十块’咖啡级别。
“我略坐坐,打听事情就走,不要一壶了。”汤显灵话说的直白。
茶馆客人不多,小二一听就知道客人意思,便没立即离去,笑呵呵说:“我瞧您面生,怕不是我们坊间人,客人想打听些什么事?”
“我想找位讼师,劳烦问问,这怎么请?”
小二笑说:“您能跑到居德坊来,想必是有人跟您说了,但他没说清,我们坊间讼师有,有四位呢,具体价钱,我不知道,要是要请讼师,要么就是有人做中间人……”
汤显灵听小二一通说,具体价位没打听出来,就跟现代律师一样,价位高低不一,厉害的律师那得有中间人做引荐,小二跟他说了一位有空的——这就是比较清闲,寻常百姓也能请来,说了地址,让他去碰碰。
若是不满意,还能往上头的宁德坊去,宁德坊也有,还多着,足足有六位讼师,这边住的都是师爷、坊吏等等。
……
汤显灵在此正街买了一份点心,按茶馆小二说的路往巷子里去了,这边住户明显比八兴坊少,院子就敞快大一些,典型的四合院一进院,其实汤家也是‘四合院’,那是老汤头为了扩张店面,连着前头铺子顺带把隔壁院子买了下来。
到了。
汤显灵整了整衣衫,抬手敲门,很快隔着门有人问:“请问找谁?”
“打搅了,我叫汤显灵,前来聘请讼师。”汤显灵答。
“稍等,我问问我家先生。”
汤显灵便在门口候着,过了一会,门开了,是位胖胖的婶婶,穿着朴素却很干净,请客人进,汤显灵又念了句打扰,才进。
“您稍等。”
“好。”汤显灵被引进到一处西厢房偏厅,坐下又等了会,就听到外头脚步声到了门口,他一看,是一位穿着藏青色长衫的老头——留着花白的胡子,面容严肃消瘦到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