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当初人儿子中举,在咱们跟前耀武扬威耍官家老太太威风,还说让你孙女给她家孙子捶背捏脚都不配。”说起这个,当阿爹的就不痛快。
婆母还巴巴的往胡家老太太身上凑。
嘴上诶呦说胡家老太太可怜,那这家人耀武扬威话里作践你孙女时,你怎么不提了?呸!
“我就是看她年纪这么大还要拉扯俩孙儿不容易,倒成了我的不是,以后我是不去可怜她了。”被伤了心的老太太说道。
有人补了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胡家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他家先前多张扬多狂。”
“她儿子都死了,你嘴上也别太刻薄了,叫人听去,说我管教不好儿媳妇。”有的婆母借此拿捏教育儿媳妇。
儿媳妇心里不爱,嘴上应了。
过了几日,妇人旧事重提,说:“这可不是我刻薄,比起我嘴上说两句胡家,他家做的事那才是真造孽,她儿子死了那是遭了报应。”
如此这样那样将八兴坊汤家的事说了。
大通坊挨着胡家住的一条巷子,没半日全都传开了。
“难怪前些日子,老太太跑回来神色吓人,她把人家汤家人给气死了?”
“嘴上说是赘婿,花了汤家四百多两银子呢。”
“多少?!”
“四百多,汤家是小商贾做买卖的,估摸是家底都掏干了。”
“胡康那死人真是好死。”
这话让胡家老太太听见了,两家又吵了起来,不过说话掐架的也不是吃素的,现前受了不知多少的气,现在看胡家有报应大快人心。
“你养的歹毒儿子死得好,我就当你面说了如何?先前我婆母看你可怜,家里做什么好吃的也给你俩孙儿捎带一口,结果你倒好,贪了我家的碗,还说‘谁叫你家送了?你家爱送’,这就罢了,借我家的盐油从不见还,我婆母心善,见你一个老太太可怜不容易,说算了算了。”
“结果呢。”
“大家都是一条巷子住的,她倒好,吃了拿了,还说我们是眼馋他儿子以后当大官,提前奉承巴结她家,不必给我家好脸。”
这位夫郎说起来,心里都能呕出一口血来。
可他婆母还一味老好人,说起来都是当了大半辈子邻里,胡家也不容易云云。他公爹也在旁帮衬胡家说话,说跟胡康爷爷认识,两家好关系,一点点吃喝嚼头别太计较了。
那是他计较吃喝?他计较的是人家根本不把他家当回事不说,要羞辱公爹婆母他才懒得动口舌,胡家还骂了他闺女,那他忍不了!
像这位夫郎说的,巷子里几家妇人都挨过胡家老太太的嫌弃,胡家俩孙子跟巷子里小女郎一起玩,胡康老母拘了俩孙子不让一起玩,阴阳怪气挤兑说了些难听话。
说以后她家孙子要娶千金女郎,跟这些狗尾巴草似得女郎玩什么。
有的性子泼辣当场跟骂了回去,还要作势干架,胡家老太太不敢明面上撕扯,背地里嘀咕的可难听了,嘴里话里糟践旁人家小女郎。
有的则是受着气,就跟这位夫郎一般,先忍着让着,因为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小事磨的人心口也不痛快。
到了如今,可算是有气出气了。
“你家儿子歹毒,老天都看不下去,我只是说说,老天爷长眼睛的,能辩个是非。”
胡康老母气得捂着胸口嚎叫,这次没什么人出来打圆场了,不过到底是劝了劝骂人的夫郎,意思算了,将胡家老太太气了个好歹,到时候讹上你家就不好了。
正说着,巷子口有衙役来,高声问:“胡康母亲邹氏在没在?”
“呀,看你吵嘴,衙役都来了。”先前那位夫郎婆母趁机教训儿夫郎。
夫郎也胆小吓了一跳,只是口舌骂仗,衙门坊吏要拘他不成?又一想,不对啊,巡逻的是坊吏,这两位瞧着像是衙役。
“两位老爷可是有什么事?”有妇人壮着胆子问了句。
衙役说:“有人告上衙门,说胡家坑害汤家欺骗汤家做赘婿结果翻脸不认人,现如今苦主还在堂前等候,老爷派我们来拿胡家人。”
大通坊刚还吵架息事宁人的众人:!!!
胡康老母听闻,双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了。
衙役见状,还是‘请’了人去,留下众人在原地,待衙役走远了,才说:“汤家告官了?”
“我就跟你说了,前些日子胡家老太太从外头回来神色难看的厉害,今个我才知道把人家哥儿父亲气死了,那夫郎把话说开,现如今八兴坊都知道胡康骗人某图汤家银钱。”
“这般严重?”
“之前她家跑去汤家要钱,就是去年冬日的事,回来胡家老太太就买肉炖肉置办新衣给俩孙子,听说就是汤家给的钱,我还想这个夫郎蛮孝顺的……”
其实是她婆母面上敲打她,意思胡家那位儿夫郎都回家了,也不忘给婆母银钱过冬。
有人说:“孝顺什么,我听说胡康中举后把人休了,给了汤家休书。”
“啊?!”
“真有这事?那汤家怎么还给钱?”
“胡家老太太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嘴上爱骂骂咧咧,到处背后说人,估摸是敲汤家钱,要是不给钱就嚷嚷她儿子休了汤家哥儿,让汤家哥儿名声不好听以后嫁不了人。”
“那可真是可恶。”
“咱们巷子里,跟着胡家都是口舌,如今看胡家对着汤家真真是造孽,这才是大事。”
原先那位夫郎腰板子也直了,他早就说过了,胡家就不是个好的!看以后婆母公爹还有什么话说,他这次能堵个七八回。
“不知道衙门老爷怎么断案?”
“不如去瞧瞧?”有人家里闲,孩子不用她看,留给婆母照看,她上街去衙门听听乐子。
“那一起去。”
辅政坊衙门内。
汤显灵站在堂下一侧,皇甫铁牛作陪。上方黎大人身着官袍,端坐之上看着状纸一遍又一遍,再看堂下那对新夫夫,年轻夫郎寡瘦,站都站不稳似得,面容憔悴神色哀伤悲痛。
这事……
黎大人看的也真切,汤家能由着胡康说话做主,纵容胡康立什么入赘书据,其实也是想借胡康科举成名后,有利可图。
此事用民间话来说,人家设了圈套你愿意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汤父先心思不纯,遇到了个歹毒的,没斗过胡康。
唯一苦主,怕只有堂下那位汤家哥儿了。
即便如此,现在还要为父告官。
黎大人闭目沉思,不管是真的为父告官孝心使然,还是借此事替自己鸣不平诉一诉冤屈,这也怪不得对方,若是后者是个聪明伶俐的,若是前者,一个孝子罢了。
半个时辰后,衙役来报,胡康母亲邹氏带到。
“大人,衙门前有许多坊间百姓候着,还有八兴坊的百姓说可做人证。”
黎大人:这证据一目了然,诉状也有,要什么人证?
不过都来了。
“放大家进堂前观此案。”
衙役拱手称是,放人进来,警告众人禁言,“大人没问,尔等不许高声说话,随我来,就在堂前这道门候着观案。”
随着众人前来的,还有被衙役搀扶晕了一次又醒来的胡康老母邹氏了。
黎大人见胡康母亲年迈,哆哆嗦嗦到了堂前,衙役一撒手,直接腿软如泥一般跌落坐在地上,他便知道,此事审理结果,重不得,起码胡康老母还不了四百七十两银子,真要让还了,汤胡两家日后拖拖拉拉又起纠缠几十年,现在的占理,时日久了,百姓不知前因,只觉得汤家逼人太甚,让一个老太太幼孙卖屋流落街头,说他这个官老爷逼死人。
能做的是替汤家、汤显灵审一个公道。
再者……
“堂下可是胡康母亲邹氏,现如今汤家汤显灵状告胡康欺骗汤家银钱四百七十六两银子,言而无信……”黎大人说完,质问:“邹氏,你可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