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皱了皱眉,然而低着头的楚凝没有发现。
楚凝穿得单薄,褪去外衣,又解开中衣后,里头便只剩下贴身的亵衣亵裤。
如此应当足够了,他没再动作,可燕珩却说道:“继续。”
楚凝抬起眼眸,哀求似地看着燕珩,然而燕珩目中不见分毫怜惜。楚凝只能抖着手,先脱去了亵裤。
长过腿根的亵衣下,是两条修长白皙的腿,上面却没有本该有软肉。薄薄的肉覆在骨头上,叫这两条腿细瘦伶仃,楚凝想,一定分外难看。
连他都不由得厌弃自己,师尊又会如何厌恶他?
楚凝不知燕珩看见他消瘦至此,神情微变,眼神却越来越难看。
楚凝闭了闭眼,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才终于用发颤的指尖,脱去身上最后一件亵衣。
亵衣落在地上,燕珩神情骤然一变。
他甚至没法再站在原地,猛地上前两步,握住楚凝的瘦削的肩,沉声道:“你腹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他语气里潜藏的震怒,叫能被他轻易圈在怀中的人又是一下颤抖。
楚凝低头,看向自己腹部的疤痕。
那是一道自胸下几寸开始,从上往下几乎贯穿了腹部的伤疤。很急很新,呈现偏淡的肉粉色,显然这处伤才愈合不久。燕珩知道楚凝是不留疤的体质,他从小到大,修炼除魔,难免有些磕碰,然而伤口很快便会愈合得了无踪迹。他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腹上才会留下这一条可怖的伤疤?
燕珩眉皱得死紧,他回过头去,冷冽的目光看向榻上仍在沉睡的婴儿。
“是被一只妖魔所伤。”楚凝小声道,“罪徒学艺不精,被它留下了这道伤口。”
燕珩心有怀疑:“果真如此?”
楚凝点头:“正是如此。”
燕珩追问:“那只妖魔现在何处?”
楚凝不假思索地答道:“已死在罪徒剑下。”
他对答如流,仿佛真相确实如此,然而燕珩的心底,却暗暗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只是一时间,他没有再抓着此事不放,而是持起那禁魔红绳。红绳在男人握剑的手中拉开,楚凝瞧见那抹血色,下意识闭上眼眸。
禁魔绳落在妖魔身上,不仅会抑制魔气,还会让妖魔感觉到如烙铁灼烫之苦。他已经做好了吃疼的准备,只希望自己能按捺住,不露出更多叫师尊厌恶的丑态。
可燕珩命令他睁眼。
楚凝只得睁开眼眸,脸上白得难寻血色。
禁魔绳对折后,先落在了他的颈上。
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绳子的表面甚至是柔软光滑的,不会磨伤他的皮肤,只会叫他感到束缚。
这真的是禁魔绳吗?楚凝脑子里不由得冒出这一念头,然而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魔气与修为,实实在在地被压制了。
楚凝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或许这是因为他不是纯粹的魔族,而是半魔之身。总不能这是师尊为了他,专门准备的特殊的禁魔绳。
楚凝在燕珩的命令下,亲眼看着自己的魔气与修为,是如何随着禁魔绳落在他身上,被一点一点束缚住的。
打了绳结,又交叉两次的红绳,自他身下穿过。
“张腿。”燕珩冷冷道。
“……是。”楚凝强忍着羞耻,将腿分开,让禁魔绳自胯/下通过。
被束缚的感觉叫他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睁着迷蒙的眼,却已看不进燕珩究竟在做什么,只感觉禁魔绳在身上缠绕了许多次,勒出他的胸肉,勒出他身后勉强还有软肉的地方。
最后多出的禁魔绳,尽数绕在他的腿根,打了一个结。
“好了。”听见这两个字时,楚凝如释重负。他身上有些晶莹的水珠,不知道是在外面沾上的雨,还是这会儿流出的汗。
他不敢看向自己此时的身体,燕珩却没有任何遮掩的,看着他红白分明的身子。
他绑着他亲手缚上的禁魔绳。
仿佛成了他的所有物。
燕珩眸光愈暗,楚凝敏锐地觉察到危险,却不知道危险来自何处,只颤着声问道:“仙尊,我……我可以把衣服穿回去吗?”
燕珩看了眼地上那些湿衣,去衣柜里随意去了一套,扔给楚凝:“去隔间沐浴,把这套换上。”
楚凝低头看了一眼,是燕珩的衣服,没有带亵衣亵裤。
他没敢提出异议,应了声好,脚下却没动,而是不由看向榻上的孩子。
“我会帮她缓解。”燕珩淡淡道,“但想要彻底稳定,一朝一夕无法实现。这期间……”
楚凝低声道:“只要仙尊能救她,从今往后,罪徒都由仙尊处置。”
燕珩深深看了他一眼。
楚凝能感觉到,师尊好似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也没有开口。他看见燕珩回身抱起了真儿,知道自己帮不了忙,乖乖抱着衣物,去隔间的浴池净身。
温热的水没过身躯,他轻轻抚过腹上的伤疤,眼神黯淡下来。
他捡到真儿没有多久,便遇上一只埋伏过路行人的妖魔,当时他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本可以避战,但不忍更多人被它所害,还是决心出手。
妖魔最终死于云岫剑下,可自己的腹部,也被妖魔的爪子撕开一道裂口。
楚凝强忍着疼痛用法术治愈自己。然而他的灵力有太多被用来给真儿续命,又有太多损耗在方才的战斗里,伤口怎么也没法完全愈合,最终,便留下这么一道狰狞的伤疤。
师尊一定觉得很难看吧?
楚凝心中酸涩,眼泪一滴滴落在了浴池里。
而留在卧室,为真儿调节体内血脉平衡的燕珩,越是感觉到这个孩子身上源自楚凝的气息,心中越是掀起惊涛骇浪。
不管怎么看,这孩子都像是楚凝的亲生血脉。他曾以为这是楚凝与哪个魔族女人所生,直至看见楚凝腹部,仿若剖腹产子的伤疤。
难道这孩子是从楚凝肚子里出来的……可是怎么可能?
燕珩不愿相信,也无法相信被自己视若珍宝,从小小婴儿养成绝色少年的徒儿,叛出师门后的十年,不仅过得很差,把自己的身体折腾得一团糟,还为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男人生了孩子……然而这一猜想,在他心中不受控制地疯狂滋生。
暴戾的念头充斥心间,燕珩手背青筋暴起,仿佛想要毁掉所见的一切。直至耳边响起楚凝轻缓柔软的声音:“仙尊。”
他扭头看去,看见了沐浴完刚从隔间出来的楚凝。
他披着明显不合身的衣裳,过长的衣摆垂在地上,盖住赤裸的双足。领口太大,楚凝必须拿手拢着衣襟,才不至于叫衣服散开。
他抬起眼眸,怯生生地看着燕珩。
燕珩看见他湿漉漉的头发快浸湿刚换上的衣服,他现在被禁魔绳束缚,用不了任何法术,自然也没法分离发间的水分。他已经努力去拧了,可怎么也没法完全拧干。
“过来。”燕珩向他招了招手。
楚凝很乖巧地走过去。
一滴滴水珠脱离楚凝的长发,在空气中消散。绸缎般柔软顺滑的墨发披散在身上,楚凝乖乖地任由燕珩动作,但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被燕珩抱着的真儿身上。
这般重视,这般在乎。
一想到这可能是楚凝与哪个男人的骨肉,刚被楚凝的声音安抚下去没多久的怒火又要熊熊燃烧。
但燕珩勉强压了下去,他必须先去确认一些事。真儿被他交还给楚凝,楚凝小心翼翼抱着情况明显好了许多,睡得安稳的婴孩,听见燕珩说道:“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里。”
楚凝惊讶地抬头看向他,下意识道:“我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你以前没住过这里?”燕珩冷声道。
他冰冷的语气叫楚凝不敢言语,可是心里忍不住难过地想,他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也不再是那个让燕珩疼爱的弟子了。
燕珩很快又说道:“我有事需下山一趟,或许能在明日夜间归来。究竟该如何处置你,到时再说。期间你不可离开此屋一步,吃食饮水,我会让人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