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谁又能想到他们能有今日之谊?不说推心置腹,但也足够以友相称。
唐蝉、陆三、扶宁甚至胡若眉......雁惊寒想,前世除开揽月楼之人,他好似从未与其他人有过任何交情。
这世间因缘际会,自然无谓强求,更何况还有人心易变,今日是友明日亦可是敌。
但重来一世,雁惊寒扪心自问,这种感觉倒也不错?
马车行至一个转角渐渐停下,“主上。”十一掀开门帘朝里看入,雁惊寒对上对方双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走神。
他心中一动定睛看去,不知为何,视线突然稍显长久地在十一脸上停了片刻,而后才点了点头应道:“嗯。”
话音落下,只见十一右手五指微曲抵在嘴边,随着几声隐含规律的鸟鸣声在林中响起,雁惊寒很快便捕捉到一点人影靠近声响。
“雁楼主,十一。”只见一道身影迅速跃入车厢,听声音正是扶宁。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里,有一点碎碎念想说:我一直觉得我写的是雁惊寒的重生故事,重生最重要的是人生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可以走出全然不同的路途,他可以恋爱可以报仇可以交友可以力挽狂澜可以追求更高的武学境界......当然了,在这之中,对大雁来说,他与十一的爱当然是最为弥足珍贵的收获,从某一种程度而言这也体现了他心境上的突破与强大,但与此同时,我也希望大家知道,除开恋爱与复仇,其他部分也都是构成雁惊寒崭新人生的一部分。大雁重生是为了什么?大家看看他一路以来的经历,这些所有,才是雁惊寒重生的故事。
第237章 237我自悲鸣
为着谨慎起见,十一早在扶宁现身之后便已下了马车,在不远处提防守卫。故而此时此刻,车厢中便只余了雁惊寒与扶宁二人。
雁惊寒递过一杯茶,伸手示意对方在旁侧落坐:“扶宁姑娘,请坐。”
想来是为着遮掩之故,扶宁穿着打扮皆已换成此地风格,脸上亦已易容成寻常模样,丝毫不惹人注目。方才若不是她现身时特意亮明身法并率先开口提醒,或许雁惊寒与十一二人也不能一眼确认其身份。
趁着扶宁坐下之际,雁惊寒双目在对方周身大略扫过,而后视线不觉停留在她手中握着的那柄剑上——犹记得初见之时,雁惊寒便是靠着扶宁等人身上的佩剑确认了她们峨眉弟子的身份。而此时此刻,只见扶宁手中这柄剑也同陆三一般,从上到下均严严实实裹了一层粗布,剑柄上的莲花纹样再不露分毫。
“我舍不得这柄剑,”顿了顿,“这样别人便认不出来了。”大约是察觉到雁惊寒视线,只见扶宁右手微抬置于膝上,左手不觉在剑身上轻轻抚过道。
她说这话时声音乍一听来还是平静的,仿若只是在向雁惊寒陈述某个事实。然而任何人只消见了她此刻的动作神情,大约都能体会其中的沉重与悲痛。
一朝从峨眉首徒沦为武林众人争相追捕之人,处境陡转或许还尚能忍受,难的是恩怨是非、人心赤裸,让人恍若刮骨凌刀,直入地狱。
雁惊寒见状,不觉在心中长叹一口气,正打算开口劝慰一二。却不防下一秒,扶宁已收回手来坐直身子,面向他神色一整道:“雁楼主,不知雁楼主今日特意约我在此处碰面,可是有何要事?”
雁惊寒见对方如此,便知扶宁大约是不愿再多提及与这段时日有关之事,故而才话锋一转直入正题。
再一转念,发觉对方言语间不乏紧绷,想到她这些时日难免提心吊胆、如履薄冰,雁惊寒很快便反应过来,想来是自己此次传信来的突然,难免令人多思,扶宁大约还以为是她这方出了什么变故。
“于我而言确是要事,”想到这里,雁惊寒顿时也将到了嘴边的话一转,头半句话先让人稍稍安心,接着便也从善如流道,“在下有一事还望扶宁姑娘出手相助。”
雁惊寒开门见山,话到此处已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递至扶宁面前,等对方接过打开,迎着扶宁脸上的震惊之色,直接道,“以此物为换,我同样想借姑娘手中的‘生息诀’一用。”
“雁楼主也对“生息诀”有意?”
雁惊寒话音落下,二人间有片刻沉静,而后只见扶宁迅速垂眼扫过纸上所载,似在仔细确认什么。末了复又看向雁惊寒双眼,一时间脸上神色十分复杂,似惊疑不定又似有些茫然不解,一字一句,几乎是有些艰涩地开口问道。
纸上所载正是雁惊寒誊抄的有关暖玉中所藏生息诀最后两式,以及魔尊重霄所记之心得。雁惊寒乍然将其拿出,再加上他方才所言,听在不知情的人耳中,第一反应难免让人觉得他对“生息诀”觊觎已久,只是苦于只得这最后关键两式,故而才有意找扶宁交换。
实在无怪乎扶宁多想,这些时日她自问已见过太多想要“生息诀”之人,许多时候,这些人甚至会让她心生疑惑——面前所见之人与她往日所识究竟是否是同一人?若是,怎会如此截然不同,悚然陌生?若不是,这些人又为何偏偏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这些脸日日紧跟在她身后,如影随形,扶宁甚至在梦中也无从脱身。
“扶姑娘不愧为峨眉首徒,不只剑法过人,一言一行亦可称吾辈楷模。”
“什么不愿众人互相争抢厮杀,说得好听,谁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我看是想据为己有吧!”
......
“多谢扶女侠出手相助,扶女侠果然侠义心肠。”
“呵,和重霄有关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你既是重霓之女,说不得这些年就是故意潜伏在峨眉。”
“早就看出你名不副实了,面上假作仁义牺牲,实则在密道中见死不救,连颗珠子也舍不得让出来。”
......
所经种种犹在眼前、触目惊心,一字一句更似剜心魔咒,几乎已成为扶宁心中某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此时此刻,她看着雁惊寒,周身几乎是本能地腾起不安。
但她到底心性坚韧,行事之间又多有周全,时刻谨记以理智为先,扶宁定了定神,想起在密道中的无言交流,彼时雁惊寒是何种反应?她自觉对方之所以如此该是另有隐情?
雁惊寒眼看着扶宁神色变换,并不急于开口,只等对方自己先行冷静下来,这才不无认真道:“我对‘生息诀’原本虽有好奇,但却并没有什么一定要将其拿到手的打算。只是......”
说到这里,雁惊寒话语稍顿,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愿将十一此时状况尽数告知他人,想了想,便只言简意赅道,“实不相瞒,”他点了点扶宁手中那张纸,“这最后两式正是从十一父母所留之玉佩中发现,我今日之所以有此一求,想要凑齐完整的生息诀,也是为着十一内功之故。”
雁惊寒这话出口,确无丝毫隐瞒。
若说他对“生息诀”毫不在意自然并不可能:
一来魔尊重霄往日所成确实不可小觑,雁惊寒身为揽月楼之主,本就与中原武林关系微妙,正所谓敌强便是我弱,他自问虽然无意定要将生息诀据为己有,但自然也不大愿意眼睁睁看着其落入中原武林众人手中。
二来彼时雁惊寒已通过常凡并袁风白一掌从“生息诀”中窥得某种突破之引,虽然在读过重霄手记之最后两式以及种种心得后,他更是有所得之。但与此同时,雁惊寒心中亦十分清楚,若想要真正彻底领会并化为己用,仅凭“看”与“推”已然不够,接下来最快最好的方法便是找一个习练“生息诀”已到一定境界之人放手一战,所以雁惊寒选了重霓。但无论如何,就算“纸上谈兵”已无必要,关于这张“纸”,总归也是有比没有好。
但也仅此而已。
雁惊寒这人,向来惯于谋定而后动。
有关第一点,当日在密道中时,他自段枫那柄剑鞘上剥出“生息诀”后,曾当着众人之面打开匆匆一扫,明面上引导众人以为他看的乃是开头,实际所看乃是结尾——为的便是确认自己心中所料并无差错,即段枫所持有的“生息诀”也并未记载重霄改良后的最后两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