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自觉他从前所遭受的所有诱惑、折磨大约都不及此刻难捱。尽管他目不斜视,近乎残忍麻木地努力将灵魂抽离出肉体感知,用以麻痹自身,好将自己死死框在“规矩”二字之内。但他心中清楚,他总有抵挡不住之时。
这诱惑必将穿透皮肤、长久地延伸进他的脑里梦里,只要他一闭上眼睛,稍有放松,便会如引人沉沦的心魔般席卷而来。到时他便不再是此时克制不动的自己,他放在雁惊寒腰间的手会用尽全力收紧,他的掌心会触到对方的山根,而他的眼睛会将他的欲望暴露无遗。
一把刀如果生了欲望,便如同有了双刃,他学不会和解,更遑论割裂,便只能以自身为壁,永远挡在雁惊寒之前,他不能让别人的刀逼近他,更不能让自己的刀刺伤他。
想到这里,十一又好像和自身达成了某种平衡,他绷紧的肩背不由得放松了一点,望向屋中的视线也收回来了,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看着雁惊寒近在眼前的侧脸,他心中升起一股妥协般的怅然,眼中却满是虔诚的纵容。
他的纠缠与欲望又倏然消退了,只有夜风与竹影曾窥见一二。
雁惊寒本就只是想看看洪昇与江素锦深夜相会,究竟所图为何,听到“香料”二字,他心中一动,脑中已隐隐有些猜想,还待再听,却不妨等了又等,这屋里二人却只顾痴缠,雁惊寒不免心中不耐,暗道这洪昇倒是精力旺盛异于常人,先前才被十一将刀架在脖子上威胁,如今聚海帮中尚且乱作一团,他却在此处忙着逍遥快活,都说子肖父,看来他生了洪仁礼这么个草包儿子也不是全无缘由。
念及十一,雁惊寒这才发觉身后靠着的人好像有些不对劲,十一平素虽然沉默但不僵硬,此时却......雁惊寒心下奇怪,正打算回头看一眼,然而他还不待他动作,对方却又已经恢复如初了,雁惊寒顿了顿,只当十一方才是在警惕什么,倒也并未深思。
他方才毒发吐血,站得久了不免有些腿乏,见这屋中两人大约是不打算说正事了,雁惊寒也懒得再等,他抬手抓下十一手掌,正打算示意对方离开,耳中却倏然捕捉到一点动静,下一秒他便感觉到十一手腕一翻,反手抓住自己手臂,搂在腰间的手也迅速收紧了。
几乎在雁惊寒确认动静乃是往这边来的同时,十一已反应极快地带着他朝上跃起,两人无声无息落在屋顶背面,雁惊寒方才站稳,便觉十一脚下微动,敏捷地带着他转了个方向,接着视线翻转,自己便已紧贴着这屋顶趴下,而十一,正躺在自己下方,伸出一手抓在前方屋脊突起处稳住两人身体。
雁惊寒抬眼朝四周看了看,心知这竹林缺少遮蔽物,此处已是此时最适宜的藏身之处了,他也无所谓这姿势别扭,反而很是善解人意地伸出一只手,也如十一般攀在那屋脊处,好替他减轻负担。
只是他却不知十一心中所想,其实本来依着他们二人目前这姿势,以常理而论,应当是雁惊寒躺在下方,十一在上方才更好着力些,但在方才那样紧急的时刻,十一脑子里却仍不忘规矩分寸,又怎肯大逆不道地将他家主上压在下面,故而情急之下,便将两人调了个个。
然而这样一来,他却如先前一般直视前方都不能够了,因为一抬眼便是他家主上的脸,十一感受着雁惊寒微凉的发丝落在自己脖颈处,有些痒,让他忍不住想要抓一抓,他闭了闭眼,直觉今夜老天爷大约是铁了心要考验他,将这诱惑不停朝他跟前送,令他先前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霎那便溃不成军。
雁惊寒丝毫不知十一的窘迫、克制,他趴在对方身上静静听了片刻,耳听着脚步声渐近,心中粗略估算了一番,人不多,大约只六七人,只见这些人步伐轻微、动作小心,看起来倒像是来做贼的,待确认几人已到了屋前,雁惊寒有心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然而以他如今的视角却是无法看到竹屋前方的,若是抬头又恐会引人注目,他想了想,估摸着这些人左右是要进屋的,便伸手轻轻将眼前的瓦片挪开了一点空隙,只待人进了屋中再细看。
雁惊寒身高与十一相仿,此时十一右手楼着他,因着姿势缘故他不好转头朝右侧看,因此他掀开的这片瓦片便正好在十一左脸旁边,为着省力,他索性便将下巴抵在了人家左肩处。
殊不知这样一来,十一除了要忍受他发丝的骚扰外,还要忍受他时不时呼出的温热气息,十一勉力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安然地充当着一个人体垫子,心里竟罕见地生出一点无奈至极的恼怒来,搂在雁惊寒腰侧的手却仍不忘紧了紧,唯恐自己失了力度。
十一尽力让自己着眼于正事,两人几乎头挨着头,为着维持住中间那一点细微的空隙,十一不敢侧头跟惊寒一起往下看,便只得放开耳力,时刻留心下方动静。
只听下方猛然传来“砰”的一声,应是有人抬脚将门踹开了,这几人进到屋里,脚步便不再如同先前那般谨小慎微,而是大步朝里屋冲去,只留下两人将大门一关,守在外边。
当先一人正是胡广泉,胡帮主今夜显然很是奔波劳累了一番,雁惊寒看他袍角处沾了些赃污,向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乱了,见他径直朝里间而去,雁惊寒心中暗道:原来不是做贼,而是来捉奸的。
作者有话说:
我(扶额):祖宗,您可消停会吧
大雁(无辜):我怎么了
十一(自责):与主上无关,是我不该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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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命不由己
“啊......”胡广泉显然早有准备,只见他进得门来,看见地上两个交叠的人影,立时怒瞪着一双眼,脸上肌肉更是由于情绪太过激烈而拉扯抽动,手下动作毫不留情,在江素锦惊恐至极的叫声中,一脚将洪昇踹开,抽剑狠狠架在这人脖子上,另一边则已有一人快步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披风,迅速裹在赤裸的江素锦身上。
雁惊寒定睛细看,此人竟是前几日守在胡渊旁边的那名医女,只是她现下做了仆人打扮,自己便未能一眼认出。
只见胡广泉一言不发,握着剑柄的手背用力到青筋凸起,剑刃深入洪昇皮肉之下,好似下一刻便要割下此人头颅,洪昇此时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副做小伏低的样子,连雁惊寒见了都忍不住感叹此人变脸之快,只见他顶着脖子上的剑刃一连扇了自己几巴掌,似急似悔道:“大哥,求大哥原谅,是我鬼迷了心窍,”顿了顿,猛然抬手指着坐在地上的江素锦道,“是这不知廉耻的贱人勾引我的,大哥,你知道她从前便和她那徒弟......”
“闭嘴!”胡广泉大喝一声将他打断,眼中满是愤怒憎恨,又是两脚朝他踹去,直踹得洪昇吐出一口血来,这才又问道,“我问你,地牢中那名刺客可是你杀的?”
“咳咳......刺客?”洪昇似乎在脑中回想了一番,反应过来什么情急道,“大哥这是何意?我为何要杀她?这刺客是被她那些闯入地牢的同伙所杀。”
“同伙?”胡广泉咬牙念出这两个字,看着他近乎一字一顿道,“既是如此,你今夜又为何要进那密室?”
洪昇迎着他的目光,仍是那副畏惧痛悔的神情,慌忙解释道:“大哥,我就是有些好奇那刺客究竟是何人,故而进去看了一眼,谁成想正好撞上她同伙前来,这......那黑衣男子武功高强,我还未及反应,她就被灭口了。”
自己特意留在密室外的那名心腹已经死在牢中,如今除了今夜逃走的那两人,谁也不知当时在密室中究竟是何情形,胡广泉冷眼看着洪昇唱作俱佳,他原先只以为自己这兄弟是头野心远超实力的蠢猪,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小瞧了他。顿了顿,他慢慢抬手将剑收回,原本低眉垂眼的洪昇见状,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得意。
屋顶上的雁惊寒却是双目一凛。
果然,下一秒,剑刃刺穿人体的声音传来,雁惊寒眼看着洪昇抬手死死抓住剑刃,口中鲜血汩汩冒出,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前之人,嘴唇嗡动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