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雁惊寒闻言点了点,自己早有吩咐,既然方才阮殷殷来了,那自然是宋德有了消息。
十一见状,又从怀中掏出那封密信双手呈上道:“主上,这是青羽递过来的消息。”
雁惊寒抬手接过,撕开封口掏出里边的信纸,只见这信纸密密麻麻约有数十张,大概是将一个人的生平都写尽了,他一张张快速翻看,几乎一目十行,丝毫没有注意到十一刻意提起的那个名字。
十一却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垂着头跪在原地,却并不见得多么欣喜,暗自打探主上行迹,这是暗卫坚决不能行之事。
然而自昨日晚间听到“青羽”二字起,十一便仿佛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驱使,逼着他想要验证心中猜测,逼着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厌恶、唾弃,却仍旧在理智而不着痕迹地执行,十一猝然惊觉,原来他竟已贪心至此。
雁惊寒将这些信纸一一看完,那刺客果然出自满春院,名唤红鸾,她于三年前被人卖至扬州,受训半年后开始接客,此后的经历便与所有的青楼女子如出一辙,只除了她身怀武艺,但这一点她也并未隐藏,只说自己家中从前经营镖局,因此自小便随着父亲习武,只是后来突遭变故,父母亲人皆在走镖途中被山匪夺命,家中财物亦为着赔偿商户损失尽数一空,而她亦落入人贩子之手,几经辗转被卖至满春院。
这番不幸经历几乎在所有青楼女子身上都能见到,青羽也确实查到此人口中所称镖局并不为假,甚至连经历亦是全然相符,问题是,她所接待的客人中包括洪昇,而花灯节那日她又恰巧接待了胡渊,而她此刻正下落不明。
雁惊寒手指在身前轻敲,到了此时,一应事情皆已清楚明白、串联成环,若说唯一还不清楚的,便是这名为红鸾的女子究竟是何人所派了,他脑中闪过雁惊鸿三字,只是三年前......除非他在外还有人联手。
十一从思绪中回神,见雁惊寒坐在床上想得入神,被子随着动作微微下滑,露出对方只着里衣的身子,顿了顿,兀自站起身从屏风上取了披风过来,轻轻披在对方身上,掖了掖细细将人裹紧了。
雁惊寒一径想着事情,倒未顾得上冷,此时十一一番动作,他才好像恢复身体感知一般,连忙配合着让人替他将披风裹好,又将露在外面的双手缩回被子里。
信纸散落在被褥上,十一见状,正打算将之原样塞回信封里,就听雁惊寒淡淡道:“烧了吧。”
“是。”十一闻言,便将他们尽数丢入炭盆中。
雁惊寒睡觉前刚沐浴过,此时头发还是散的,他方才为着看信便有几缕从后面跑出来,垂到脸侧,此时大约是觉得不舒服,有心想将之弄到后面去,但又不想将才放入被窝的手拿出来,便只得侧了侧头试图用动作将之顺回去,但他头发本就长而顺滑,如此自然是行不通了。
十一待那信纸烧完了,一回头就撞上这样一幕,他心里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登时泛起一股细细密密的麻痒,脚上已经走近两步,轻声问道:“属下替主上理理?”
雁惊寒正被这头发弄得不耐,闻言自是从善如流,点了点头应了:“嗯,”顿了顿又抬头问道,“阮殷殷住下了?”
“是,属下已将主上吩咐告知于她。”十一走到他背后,伸手替他将发丝一一拨到耳后,想了想,一手将头发尽数拢住,一手从怀里掏出帕子,两手手指各拉住一角,配合着穿过发下系了一个结,便将这帕子做了发带,松松将头发束在背后。
雁惊寒倒不介意他用什么捆,见状试探着动了动,自觉还挺牢固,便顺嘴夸了一句:“你倒是机灵。”说罢不待十一回话,又转而说起正事,“既然黄歧已到,胡广泉有了神医坐镇,明日少不得便要将你这来历不明的请过去问问了。”
“是。”十一想了想,敏锐地从这话中捕捉到什么,确认般问道,“主上以为他不会直接动手?”
雁惊寒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几分欣赏之色朝十一看去,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心境,不禁感叹道:“十一,你真是闻弦音而知雅意。”
这已是他今晚第二次口出夸奖之词,十一有些呐呐的,他看着对方带笑的眉眼,仍旧只会干巴巴道:“主上谬赞。”
话音落地,却听雁惊寒突然又道:“我料定胡广泉不会直接动手,因为黄歧此时定然对胡渊之毒无能为力,亦或是有法缓解却无法根除,因此他还需仰仗于你。”
此言一出,不吝于在十一耳中落下惊雷,只见他猛然抬眼,脸色都难看了几分,看着雁惊寒有些急切地问道:“那主上为何要请神医诊治?”
作者有话说:
十一,一个普普通通的心机boy罢了
ps:起名废把上一章的标题改了下
第47章 前尘已了
此言一出,雁惊寒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难道说他是基于前世所知推测而来?
前世时武林正道突然联合讨伐揽月楼,一路势如破竹,雁惊寒甚至还未及反应便已被人围了个彻底。他一向秉持与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却不想这些人竟是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雁惊寒怒不可遏,加上当时形势紧急,一触即发,根本不容人细想,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则更是未曾给他留有丝毫余地。
此时回头再看,依稀记起当时两方对战是曾有人放言希望他交出解药,雁惊寒当时急于对敌,只以为这是中原武林用来讨伐揽月楼的借口,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懒得搭理更没有余闲搭理。
然而一切重来,结合近段时日所遇之事,胡渊中毒,死士嫁祸......分明正合前世之事,或许中原武林前世当真是被人设计引上揽月楼?而根源便在这毒身上?
若是如此,那么前段时日阮殷殷声称许多门派弟子内力有差,则必然不是因着练功所致,兴许他们所中之毒不如胡渊深重,又兴许这些人都只是用来试毒的,幕后之人不想太早引人注目......因此这些人的症状才未及胡渊严重。
但无论如何,前世中原武林既然不惜攻入揽月楼,这毒必然所害甚广,如此一来,济世堂不可能不出手,黄岐更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然而这些人却仍旧未能解毒,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即此毒之厉,连神医亦是无能为力。
但此时又与前世不同,一切才刚刚开始,但凡制毒克毒皆需时间,就连雁惊寒自己都觉体内之毒不如前世严重,想必其他人更是如此,他之所以要见黄岐,便是想要堵一把——堵如今时间尚算充足,赌这毒还不及致命,赌神医之能!
毕竟普天之下,若是连黄岐都对这毒束手无策,雁惊寒也不认为还能指望别人。
只是这一切却是无法对十一说明的,重生之说本就匪夷所思,更别提这其中诸多纠葛,若是真细说起来,只怕得说上一整夜,再说前尘已了,又何须多提。
于是,他想了想,正打算开口囫囵带过,抬眼却见十一正拧眉紧盯着他,满脸急切之色,似乎这一个回答至关重要,顿了顿话到嘴边一转,便又成了:“此时无能为力不代表永远无能为力,况且我相信,以黄岐之能,多少能有法子缓解一二。”
十一听罢,好似微微松了一口气,然而那拧着的眉头却始终不曾放松,好似得到的答案并不能让他彻底满意,雁惊寒见他还打算开口再问,索性转移话题道:“听好了,明日胡广泉若是问起你便......”
另一边,眼看着黄岐进了屋中将门关上,宋德走出几步,终于忍不住回身朝胡广泉道:“胡帮主,再下既已承诺,定然将神医请来替公子诊治,帮主为何还要派人跟踪再下?难道是信不过我宋某?”说到最后双手一摊,话语中已有明显的指责之意。
胡广泉此时自然是连连否认,抬手告罪道:“宋老这是说的哪里话,事关渊儿性命,在下见您久候未归,这才派人在城中寻找,一得着消息,这......眼看着神医终于现身,在下心中又喜又急,哪里还等得了,方才是在下莽撞了,还望宋老见谅。”
宋德本就有感他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此时见他这样,更是不忍再多加指责,只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现下神医也来了,胡帮主该放心了,往后切不可再如此行事,神医最不喜这些人心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