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下,自觉自己很是豪气干云,雁惊寒往日里自然也不缺陪练,只是那些人碍于身份,总是多有留手,他起初还看不出来,但打得几次总能发现,顿时便有些索然无味,因此这次碰上十一,他才特意事先提点一番。
十一听罢,脸上并无波动,只点了点头,也学着他的样子抬手道:“是。”这话前两日首领亦曾与他言明,让他不必留手,只全力与公子对战。
十一虽不明白为何楼主要安排他与雁惊寒比试,但暗卫历来不问缘由,只听令行事,他深知办好此事亦是自己能否活命的根本,因此早已做好准备,尽力一战。
暗卫出手向来讲究出其不意,十一自觉二人话已至此,便该进入正题了,于是,他想也未想,反手便从怀中掏出一把暗器射去。
这暗器自然无毒,但雁惊寒一没想到这人二话不说便朝自己动手,二没想到两人光明正大比试对方竟然动用暗器,一时间躲得颇为狼狈。
只见他“蹬蹬蹬”急退两步,抬手挽了两个剑花,好不容易运起内力将那些暗器尽数震开,下一瞬,十一的剑刃已泛着冷光而来,雁惊寒瞳孔骤缩,暗卫所习招数本就阴狠毒辣,专为杀人而练,更何况十一此剑乃是真正喋过血、杀过人的,即便他此时并无杀意,招式中惯有的冷意却已足够令人心惊,雁惊寒本能地全力以对,不知不觉便已完全投入战局之中,方才已到嘴边的质问便被他抛诸脑后。
后山某处,雁不归遥遥望向演武场上的两人,眼见二人一来一回,打得难解难分,良久,终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
身后之人闻言,抬眼扫了一眼场上局势,顿了顿,终是犹疑着道:“公子到底经验不足,只怕要输。”
雁不归听了,并不说话,过了半晌,也不知想到什么,只见他嘴角勾了勾,意味不明道:“无妨,他也该吃点苦头。”说罢,便不再停留,只留下一句,“自今日起,每隔两日安排他与公子陪练,”顿了顿,又转头看向身后之人,叮嘱道,“切记,不可留手。”
“是。”这人听罢,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未曾出口,只又看了一眼场上交锋的二人,便紧跟在他身后离去。
雁不归想得很好,他自觉雁惊寒缺少实战、未曾直面过杀机,故而才特意从暗堂选人与他对战,他在牢中见过十一眼神,知道这人不乏胆大狠戾,能活到现在,想来身手自然也不会差,若是再心怀叛逆,则更是合适,毕竟他要的,乃是一柄能真正淬炼人的刀,至于雁惊寒安危,作为自己费心培养的继承人,若是他在一个受训暗卫面前都保不住自己,那又如何能当大任?
如此这般,雁不归自问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然而他却唯独漏算了人心,毕竟一个尚在受训中的暗卫,就好比一柄尚未炼成的刀,乃是极易软化的。
演武场上,雁惊寒在与十一斗了足足半个时辰后,终于感到力有不逮,十一在暗堂三年,每日都活在刀剑之中,于他而言,此类打斗不过是家常便饭,他知道如何攻其不备,更知道如何取长补短,譬如雁惊寒,甫一对上,他便已知对方虽然年纪尚小,但内功扎实,只是招式却尤为青涩,如此一来,只要自己将他内力耗尽,必能取胜。
他这头一心对敌,却不知雁惊寒一开始的兴致退去,此时早想撂挑子不干了,眼看着十一竟是越打越凶,招招直逼面门而来,雁惊寒直觉自己丹田处正隐隐作痛,握剑的手腕也有些发麻,终于,在又一次挡开对方一个角度刁钻的斜刺后,他禁不住后退两步,急急出声道:“等等!”
十一闻言,下意识停下动作,却见雁惊寒突然将手中剑刃一丢,掷地有声道:“不打了。”说着也不待十一回话,便径直往地上一坐,丝毫不顾及形象。
他这般举动,便是有些生气了,若是换了往日里惯常伺候他的小厮侍卫,自然早已设法哄他开心,然而十一却是满心不解,只见他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干巴巴道:“公子,首领说最少练满一个时辰。”言外之意便是,此时才将将过去一半。
雁惊寒自然知道这事,心知此乃雁不归定下的规矩,他到底不敢直言否认,便只瞪大眼睛气呼呼道:“我累了。”说着便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似乎不愿再搭理对方。
十一见状,大约也看出雁惊寒分明是想躲懒,登时便有些无措,他张了张嘴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直接提剑刺过去?于是,二人僵持片刻,十一无法,心说那便让他休息片刻好了。
雁惊寒等了等,却不见身后之人开口,便有些耐不住,他偷偷转头往回看去,见十一正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只以为这人是对自己此举不满,心下越发有气,便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他历来骄纵惯了,平日里身边总有一堆人追着捧着,又何曾受过此等冷遇。
然而十一却丝毫不知他心中所想,眼看着一盏茶时间过去,对方却仍旧坐在原地未动,想起自己回去还须得向首领汇报,而首领又必然要向楼主汇报,他等了等,终是忍不住道:“公子,还请公子起来。”
他此时到底年少,比不得日后沉稳,加之他自觉不过半个时辰而已,雁惊寒此举着实有些小题大做了,若是换了暗堂之人,只怕早已受罚,他看不过对方的公子脾气,一句话说出口便不觉带了几分不耐。
雁惊寒听罢,心里越发不满,他原本便在为十一方才的冷淡怄气,不想对方不仅丝毫不觉有错,反而还对他如此不敬,想到这里,直恨不得转身就走,然而他到底畏惧雁不归之命,便只能委屈自己继续在这待着。
然而他这满腔不满总归是要发泄出来的,平日里若是小厮犯错,雁惊寒只要稍稍变色,这些人便已忙不迭出口讨饶,娘亲曾教他不可苛责下人,因此若是小事,雁惊寒也大都是轻轻放下,他不知十一为何还不向自己认错,想了想,索性直接背过身去,以此更为坚决更为明显地表示自己的不满,双手环抱于胸前,直将自己护腕上的花纹抠得窸窣作响,想着无论如何,这人也得再求求自己,他才能起来。
十一见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在暗堂的这些年,说话次数屈指可数,虽说一同训练之人大都年龄相仿,但大家互为对手,每日提防打杀,更是早已不知该如何与人正常相处,雁惊寒此番举动,只让他误以为对方不愿再比,一时间更是焦头烂额。
他心中只把此事当成必须完成的任务,想起临出门前首领曾特意交代,楼主有言若是公子不肯配合,则让他自行设法安排,不必顾及身份礼数,顿了顿,终是别无他法,竟当真提剑朝雁惊寒刺去。
雁惊寒察觉到身后剑意袭来,果然立时反手格挡,他手中剑刃还丢在一边,情急之下,只得抬手硬拼,只听“锵”的一声,他右手护腕撞在十一剑刃上,身子已急速往后退去。
十一此举本就不在偷袭,只是想趁势逼对方出手而已,见状倒也并不穷追猛打,只以剑尖点地静待对方动作,然而他看着对方的眼中却忍不住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下意识的反应往往最能彰显实力,方才雁惊寒那一击,竟让他手腕处微微发麻,可见这位小公子的确潜力非凡。
然而此时那位潜力非凡的小公子却正扒拉着自己护腕,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朝十一问道:“你竟敢伤我?”
他这句话说得很是委屈不平,十一闻言,心下立时一紧,只以为对方当真受了什么重伤,虽说不必留手,但他若当真令楼主之子重伤,只怕便是另一回事了,眼看着雁惊寒抱着自己手臂不动,十一心急如焚,不由得一面在脑中回想方才情形,一面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朝对方赶去。
等他到了近前一看,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几乎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眼睛出了岔子,只见雁惊寒手腕与手背连接之处,兴许是方才被他剑气所伤,有一点大约食指指节大小,若是不凑近细看都看不出来的血线,再过得片刻,只怕连这点血线都要愈合了。
作者有话说:
雁雁:我受伤了!
十一:瞪大眼睛......
ps:虽然十一这个时候还没有代号,但是为了叙述方便,就还是叫他十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