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能一步登天,便得学会将所习之功用至极限,更何况彼时的雁惊寒若是真正对敌,则必然得仰仗兵器,如此一来,他便得学会如何将内力与招式结合,如何省力,如何克敌制胜乃至一招毙命.....这既是他化用内力的必学之道,亦是他往后能够成功坐上楼主之位的真正仰仗。
然而雁惊寒历来娇生惯养,长到七岁,所吃的苦头大约都在练功上,他从不曾真正对敌过,更遑论直面杀招,如此一来,又如何能习得“狠厉”二字。
于是,第二日,雁不归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将他带去了一个处处都是杀机之地。
这是雁惊寒第一次来暗堂,这里昏暗压抑,充斥着各类残忍血腥的训练之法,着实不适合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孩踏入。
然而雁惊寒一路走来,却已见到许多与自己同龄之人,他们眼神凶狠,仿若丛林中厮杀的野兽。
雁惊寒甫一见到,还有些忐忑不适,然而不过片刻,他心中又渐渐被兴奋和好奇占据,兴奋是在于暗堂乃独属楼主之地,其余人等一律不得踏足,今日父亲肯带他过来,又何尝不是一种肯定,好奇则是对于暗卫,他虽见过听过,却从不曾真正与他们接触过。
父亲说要让他在受训暗卫之中选一人与自己对战,想到这里,雁惊寒又不觉升起几分期待,他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人事总怀着几分新奇探究之意。
眼看着他在这暗堂之中一路走一路看,仿若参观一般,雁不归也不出言催促,只跟在身后任他动作,及至到了最深处一扇厚重铁门前,雁惊寒停住脚步张望片刻,突然有些好奇地问道:“这后边是什么地方?”
彼时的暗堂首领闻言,下意识抬眼朝雁不归看去,接收到对方示意,这才据实答道:“禀公子,此处乃是暗堂刑牢。”
“刑牢?”小小的雁惊寒闻言,有些好奇地透过门缝朝里看了看,却看不见什么,他以为刑牢之中关的必是对揽月楼不利之人,想了想便道:“父亲,我能进去看看吗?”
雁不归闻言,并不犹豫,只淡淡道:“自然。”说着便命人将那铁门打开。
随着“哐”的一声响起,站在门外的雁惊寒首先闻到的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在门扉厚重潮湿的铁锈味中,令人颇为不适,见状,他几乎是下意识皱了皱鼻子,往后退了退,过了片刻,方才抬脚往里迈去。
暗堂刑牢关的的确大都是于揽月楼不利之人,因此,雁惊寒甫一进门,便已见到不少挣扎嘶吼、鲜血淋漓之人,他们有的甚至已肢体残缺、不能人言,看那状况分明已油尽灯枯,却不知为何偏偏留有一口气在,雁惊寒见状,下意识挪开眼睛,好似不忍再看,他心知这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到了此时,他其实已心生退意,但自进入这牢中以来,雁惊寒分明察觉到父亲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故而才暗自强撑着,然而他的脚步在看到一个全身溃烂、骨肉脱落之人时终于停下了,他闭了闭眼,方才强撑出的气势早已不再,下意识便要转身往外走去。
身后却适时传来雁不归的声音:“既然要看,便看到底。”这声音听起来仍旧如先前一般平淡随意,但雁惊寒却深知其中的不容置疑。
于是,他咬了咬牙,只得继续往里行去,但他脸上早已不见先前的兴奋好奇,只余不安忍耐,这一间间密集的牢房,落在他眼中早已如同磨炼人的关卡,雁惊寒走在其中,只觉自己小小的身躯都要被其压至麻木了。
及至走到最后一扇牢门前,雁惊寒抬眼扫过,见到里边木架上绑着的那人,脸上神情才稍有变换。
只见他微微睁大眼睛,其中惊异之色一闪而过,顿了顿忍不住上前两步,抬手握住栏杆,指着那人与外边受训暗卫相同的衣着,有些惊讶地问道:“他是暗卫?他犯了何事?”
里面那人大约是听到声音,缓缓抬眼朝他看来,四目相对,雁惊寒分明在这人眼中看到警惕愤恨,下一瞬又变得有些茫然,及至他视线扫到自己身后所站之人,这才倏然回过神来,很是畏惧地缩了缩,重新垂下头去。
雁惊寒听到身后暗堂首领的声音传来:“公子所料不错,此人确是受训暗卫,因着心怀有异,竟妄图私下潜逃,故而才将他下狱。”
“私下逃离?”雁惊寒听罢,有些震惊地重复道,心中却并不觉得此举多么有罪,他到底年纪尚小,虽说知道暗卫最重忠诚,但他方才才见过这些人受训之严苛,再一扫见对方身上满是鞭伤,几近皮开肉绽,又想道:若是换了自己,只怕也受不了。
雁惊寒再次抬眼看去,自觉里边那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想到他兴许很快便会落得跟前边牢房中人一样的下场,不觉生了几分恻隐之心,他想了想,终是转身朝雁不归抬手道:“父亲,孩儿想选他。”
此言落地,雁惊寒立时感觉到身后之人投来的视线,他一动不动,静待雁不归回复。
作者有话说:
盆友们,这种时候当然是要趁机搞一波回忆杀啊,接下来让我们进入你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却在我心中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环节,对不起,我承认自己很狗血~
第75章 娇贵公子
雁惊寒话音落下,雁不归并未立时答话,只见他抬眼细细打量了一番牢中之人,那眼神锐利冷淡,好似在估量权衡某个货物一般,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过了片刻,也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竟是丝毫不在意十一所犯之罪,二话不说便允了:“可以,”说着便一边转身朝外走去一边交待道,“将他放下来,好好疗伤,三日后陪公子练武。”
“是。”身后暗堂首领闻言,立时垂头应道,接着抬手一挥,自有人将牢门打开把人放出来。
雁惊寒眼见父亲应允,脸上兴奋之色一闪而过,他原本有意再和自己新选的陪练说说话,但见雁不归已往外走去,顿了顿也只得急急跟上,但他到底是小孩心性,走出几步又按捺不住回头往后看,就见那人刚被两名守卫架出牢房,此时正抬眼直直朝他看来,雁惊寒见状,便下意识朝对方笑了笑。
十一此时还不叫十一,作为受训暗卫,他们足有上千人之多,而最终能够留下来的便是成功活到最后的一百人,亦只有这一百人能够获得自己独属的代号,但也只是代号而已,暗卫并不需要拥有姓名。
他入暗堂三年有余,日日都活在厮杀恐惧之中,甚至连睡觉之时都要提防同伴随时可能发起的偷袭,不过三年而已,十一自觉已濒临崩溃,他想起脑中偶尔闪过的一点记忆,知道自己还有事未做,便犹如绝望之人抓住最后的一点寄托,拼命让自己活下去,终于等到外出执行任务之时,便不顾一切想要趁机逃离。
十一预料到自己兴许不会成功,或者说他早已做好身死的准备,因此当他被擒获之时,倒并不见得多么惊惧,只是他还是小看了暗堂的手段,他不知道,对于暗堂而言,受训之人妄图逃脱并不是多么稀罕之事,不如说暗堂本就在等着他们表露行迹,满怀希望之后的绝望往往更能驯化人心,如此一来,若是成了,暗堂可让他们再不敢生出二心,若是不成,亦可用来杀鸡儆猴。
十一已记不清自己在这牢中熬了几日,他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感觉到前方有人声传来,他下意识睁开眼睛抬头看去,落入眼帘的却是一位粉雕玉琢、姿态衿贵的小公子,他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出现幻觉了,而紧接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更是令他摸不着头脑,他原本以为首领亲至,定是要取他性命的,却不想他竟就这样出了牢房,甚至还有专人替他治伤。
到了此时,十一自然也反应过来另外二人身份不凡,想到方才那人下命令的语气以及首领恭敬顺从的态度,十一心中惊惶,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却正正迎上方才那小公子皎洁明亮的笑容。
十一心想,他为何要对我笑呢?这个答案一直等到前方大门关上,他也未曾明白。
三日后,十一站在演武场上,看着前方提剑而立的小公子,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雁惊寒却正在兴头上,他惯来听说暗卫厉害,不免有些跃跃欲试,只见他上前一步,很是客气有礼地抬手抱拳道:“今日你我比试,乃是以武论高低,你不必拘泥于身份之别,只管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