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8屏住呼吸,但好在它很快就松了口气。
“你这是何必。”
沉静如清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邬万矣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目不转睛地说:“想见你。”
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邬万矣才感受到了迟来的寒意。
但他却抬头笑了起来。
他看向前方那个站在窗前的身影,轻声开口:“你好,我叫邬万矣。”
站在窗前的人从窗外移开视线,转头看向他。片刻之后,张开红润的唇说:“糜云金。”
邬万矣靠着床,长腿微屈,看着对方问:“这是你的名字吗,还是你们的统称。”
糜云金轻声道:“名字。”
因为世上只能有一株糜云金。
当新的糜云金发芽,旧的糜云金就会死去。
所以糜云金就是他的名字,唯一的名字。
邬万矣直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睛,好像在看一个美丽的幻境。
“你为什么要抓住我。”他突然问。
“为什么要拉住我。”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拉住我。”
他一连发出了质问,那双宛若死水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脸。
给一个不会有任何期待的人希望,那是比死亡还要可怕还要绝望的事情。
从第一次被拉住开始,邬万矣就无时无刻不在感到痛苦。
快要活活疼死的痛苦像有锐利的丝线缠着他的身体勒进了他的血肉。
这种反反复复的折磨让他生不如死。
可生不由他,死亦不由他。
对面的人承受着他死寂又冰冷的眼神走向了他。
“你就这么不想活吗。”
一声轻问击溃了邬万矣连日来的云淡风轻。
他直起身体,死死地看着面前这张美丽动人的脸,似乎被冲破了一直苦苦压抑的防线,眼神充满戾气。
“你问我?”
“是我不想活吗!”
“难道我不想好好活吗,我做错了什么,要一次次地承受这种痛苦,经历这种折磨,死不掉,活不好,非要把我踩在脚下碾碎了才足够吗,可这个世上分明有这么多、这么多的垃圾在好好活着,我却连选择也做不了,凭什么,凭什么……”
邬万矣哑着声音,不停地喘着气,他的唇惨白无色,在压抑的情绪下,他指尖发麻,紧绷到浑身都在颤抖。
这个时候他该哭,也可以大喊大叫。
可以有无数种方式来发泄压抑在他心头的情绪,可最终他只是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后背靠着床,一只手抓着心口的衣服,一只手捂着腹部,像个垂死的人,在短暂的挣扎过后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深入骨髓的寒冷让邬万矣的身体抖的很厉害。
安静的空气中,邬万矣睁开发红的眼睛。
他简直恨透了这个世界!
第29章
1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月亮重新从云层中探出头,清冷又宽容地看着洗净铅华的大地。
糜云金目不转睛地看着邬万矣的眼睛,似乎确认了邬万矣真的没有任何的求生之欲, 他轻声说:“既然如此, 那你帮我一个忙吧。”
邬万矣的双眼死寂无色,淡声道:“凭什么。”
“反正你也要死了。”
这句说的温柔又无情。
邬万矣缓缓转动着眼眸, 直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睛。
“什么忙。”
糜云金蹲了下来, 白如细葱的手指从邬万矣的唇滑到下巴, 然后是喉结、胸口,接着是湿透的衣服下隐隐透出来的腹部。
“把你的身体借给我。”
邬万矣一动也没动, 他静静地看着糜云金的脸,片刻之后, 低声说:“好。”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想问。
哪怕对方要吃了他也无所谓。
随便吧。
他累了。
邬万矣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
“那你带我回家吧。”
清如细流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邬万矣眼眸微动,直直地看向那张美艳动人的脸。
寂静的黑夜中, 谁也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导游带着旅游团的人出发, 下意识地看了眼餐厅靠窗的位置。
酒店的工作人员知道她热心的性子,主动说:“邬先生今天早上天不亮就退房走了。”
又退房了?
导游愣了一下, 随即摸着脑袋笑了笑。
应该是身体不舒服吧。
希望对方回家能好好的休息。
——
邬万矣住的是一栋独栋别墅, 面积不大, 看起来很旧,是栋二手别墅。
而邬万矣显然也不是个会费心打理的人,整栋别墅都有种被废弃的荒凉感。
庭院里的草长的参差不齐,早就枯萎的花也七零八落地腐烂在花圃里。
推开大门,明亮的光线照进去, 却照出了一地的灰,无论是餐桌也好,还是酒柜也好,都尘封在原有的位置黯淡又陈旧。
一些无人造访的角落还结着晶莹的蜘蛛网。
这一点也不像一个家,至少不像有人住的家。
邬万矣径直走上二楼,对周边的环境看也没看一眼。
他大概真的不在乎自己住的房子是什么样子,他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二楼的空间也没比一楼好多少,长长的走廊铺着厚重的地毯,却在时间的流逝与无人打理的忽视下,失了原有的颜色。
旁边的客房和书房都紧闭着门,上面还插着交房时留下的钥匙,只是长时间无人去取,精致的黄铜钥匙也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直到邬万矣延着走廊走到尽头的最后一间房,推开门,才终于看到了一点有人生活的痕迹。
木质的书桌和椅子,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散落在床边的鞋子,还有从窗户缝透进来的光温暖又明亮,暖烘烘地照亮了那张柔软的床。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暖而不热,风轻而不凉。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推开了窗,风吹进来,卷着树叶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邬万矣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糜云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绿油油的树和荒废的后院,指尖一抬,一株又一株沙漠玫瑰破开湿润的泥土钻了出来。
鲜艳的花瓣娇嫩欲滴,上面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僻静的别墅虽然远离人群,但也靠近了自然新鲜的空气。
春天还没有完全离开,白色的、黄色的蝴蝶飞了回来,绕着玫瑰的绿叶,又不知道从哪飞过来几只蜜蜂,摇摇晃晃地落在花瓣上。
探出云层的阳光透过树叶落下斑驳的光,但更多的暖阳则大方的照在盛开的花上,明媚又明亮。
糜云金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随后拿起那株被邬万矣从沙漠带回来的沙漠玫瑰,他低着头,轻嗅着手里的花瓣,萎靡不振将要枯萎的花立马抬头挺胸,骄傲又肆意的重新盛放。
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向着四周环顾了一圈,最后走到床边,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入眼是一盒写着“盐酸舍曲林片”的药盒,只是上面沾了不少灰,可见主人已经很久没吃了。
打开第二个抽屉,“替吉奥胶囊”、“米曲胰酶”、“硫酸吗啡”……
除了个别止疼药,里面的药几乎一个都没动。
糜云金没有多看,神色自然的从里面找出一个吃空的安眠药瓶,他轻轻一晃,药瓶神奇地传来了轻微的水声。
他将不足巴掌大的沙漠玫瑰放进药瓶,拨弄着花蕊,饱满鲜艳的花瓣顿时贴合的盛放在瓶口。
小小的“花瓶”被放在床头,色彩单薄的卧室也因这朵花多了点鲜亮的颜色。
邬万矣刚从浴室出来就发现了房间的变化。
哪怕只是一点亮色都无比刺眼。
他看着白色的药瓶和粉色的花互相交映出的色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从窗外吹过来的风掠过他的湿发,他侧过头看向大开的窗外,看到绿色的树叶下是一片缤纷多彩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