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也毫不例外,只有沙哑的喉音响起。
裴伥笑了一声,说:“真乖。”
他睁开双眼,看向坐在旁边的怪物,长长的黑发覆盖在那具赤.裸的躯体上,黑发太过浓密,看不清那张脸,只能看到锐利的尖牙在蠢蠢欲动。
其实在7008眼里,此刻的“他”是危险的。
但下一秒,裴伥就身体一歪枕在了怪物的腿上。
7008目瞪口呆,然后默默闭紧了嘴巴。
怪物也猛地一怔,他缓缓低头,看向枕在他腿上睡得一脸安详的裴伥。
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裴伥的脸,那双阴森漆黑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迷茫懵懂的情绪。
好半晌之后,他试探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裴伥的鼻头。
那根长着尖利的指甲,能把人的脖子捅穿的手指在轻轻地碰了裴伥一下之后就飞快地收回手。
然后他歪过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安静的裴伥。
7008捂着心口,在心里奋力呐喊。
真他妈可爱!
此刻的裴伥没有以往的冷漠、冰冷的气场、扭曲的神态,平和的脸像是一个安静的白瓷娃娃。
怪物再度伸手,想去戳一戳裴伥的脸,却在伸出手的那一刻,裴伥猛地抓住了他。
他瞪大眼睛,瞬间呲起了牙,由之前的无害充满了攻击性。
“安静。”裴伥闭着眼睛开口。
一下让人说话一下让人安静,真难伺候。
7008迅速叛变,伸出小手手隔空摸了摸怪物的头。
怪物坐在地上,不停地冲裴伥呲出尖牙。
只是那根手指被裴伥抓在了手里,温热的手心像是什么能把人融化的暖炉,让他像被抓住了命脉一样僵硬着一动不动。
他很饿,很渴,很想咬碎裴伥的喉咙喝干他的血。
只是任他在心里想了很多,最后他还是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天花板,什么也没做。
他在这里待了太久了,久到不知四时变换,不知时间转动,久到暗无天日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忘了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连记忆都变得模糊。
怪物不是真的怪物。
他是人。
却忘了做人该怎么做。
这一刻,属于人的温度让他找回了那么一丁点人的感受。
但只有一丁点。
怪物低下头看向裴伥的脸,眼神冷幽幽的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片刻之后,他缓缓地伸出手,隔空摸向了裴伥被衣领遮挡的喉咙。
第7章
1
昏暗的阁楼多了一个小衣柜,是裴伥亲自搬上来的。
里面放有他日常需要的睡袍和西装,还有需要勤换的被子和枕头。
除此之外,整个阁楼里最显眼的是一面宽大的全身镜。
此刻裴伥就站在镜子前一边整理袖扣一边整理领带。
透过镜子,能看到一个被长发遮挡的背影坐在墙角一动不动。
从镜子搬上来的那天开始,对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想到这里,裴伥忍不住有些想笑。
居然还知道怕丑。
裴伥穿好外套,挑了挑眉,对那个“面壁思过”的背影说:“乖乖,等我回来。”
“嘭”的一声大门关闭,外面响起了上锁的声音。
待裴伥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快要石化的怪物才缓缓抬头。
镜子里映出了那张被长发遮挡的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漆黑无瞳的眼睛黑幽幽的没有情绪。
很快,他收回视线,伸出干瘦的手像拉锯的老人一下一下地拉扯手中的锁链。
锁链就牢牢地拷在手术床的床脚,而那张只能容纳成年男人的手术床则是焊在了地上。
但现在除了拉扯锁链的声音,还响起了一点细微的“咯吱”声。
透过窗外那点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被焊死的床脚正咯吱咯吱的逐渐断裂。
——
张律师再次来到裴氏集团,还是一样的头皮发麻,甚至比上次还要难以齿口。
“裴总,您……您的父亲裴先生想要和您见一面。”
其实不是“想要”,而是“要求”,是“必须”,是“一定”要见面。
但说话的艺术让张律师把这几个字咽了下去。
裴伥头也没抬,淡声说:“他过得还好吗。”
张律师抬头看了眼裴伥的脸色,不太确定他想听什么。
斟酌片刻,他还是实话实说:“不太好。”
“那就去见他一面。”裴伥似笑非笑地抬起头,合上了手里的笔帽。
张律师:“……”
“是。”
如张律师所说,裴先生过得确实不太好。
那张俊美贵气的脸比之前憔悴了许多,总是打理整齐的头发被剃干净,脸上带着淤青,嘴角还凝着血痂。
但贵公子就是贵公子,尤其是生来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哪怕穿着一身牢服,还是能看出裴先生和普通人的不同。
不过裴先生也就这身被养出来的贵气能拿得出手了。
“狗杂种,快把我从这里面弄出去!”
一见面,对方就将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从嘴里说出来的污言秽语瞬间破坏了对方身上为数不多的那点贵气。
裴伥双腿交叠,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裴先生那副狼狈的模样。
细看,发现他眼里居然带着欣赏。
欣赏什么,欣赏此刻他的亲生父亲在监狱里活的像条乱吠的落水狗吗。
意识到这个想法,张律师浑身一僵,立马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裴伥没有理会对方的叫嚣,他不紧不慢地说:“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陈丝情死了。”
“谁?”
裴先生很明显地疑惑了一下。
好半晌之后,他才想起来,陈丝情是他的合法妻子。
他嗤笑一声,歪着身体说:“早该死了。”
就冲对方没日没夜地窝在实验室里做那些骇人听闻的实验,不死也活不长。
裴先生看着裴伥那张集满了他和陈丝情优点的脸,怪笑道:“你果然是个没良心的狗杂种,亲生母亲死了也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
何止,裴伥连对方的葬礼都没去。
裴先生细细回忆了一下陈丝情的样子,却只能想起对方那张过白的脸和那双癫狂的眼,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吸血鬼。
当初裴老爷子放话要他生个孩子出来,是谁都无所谓,不用门当户对,也不要大家闺秀,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是个蠢人。
刚好他知道学校有个疯子正在想办法筹钱。
于是,那一刻说不清是不是想报复裴老爷子,他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找上了陈丝情。
他出钱供对方做实验,对方出卖身体为他生孩子。
而面对他提出的交易,对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据说为了筹钱,那时的陈丝情已经想办法去摘了个肾。
那瞬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看着陈丝情那双癫狂的眼睛,他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裴伥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
他没有正常的家庭,没有自由,没有选择。他是一个在利益的趋势下诞生的工具,生来就带着被安排好的人生。
而在完成生下他的任务之后,陈丝情就全心全意地投入了自己的实验当中,再也没有回过裴家。
裴伥从出生到现在,和陈丝情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裴先生则是彻底开始了他糜.烂堕落的人生。
裴伥三岁的时候,裴先生就带情人进了门,数量多到裴伥一个都记不清那些人长什么样子。
四岁的时候,裴先生因为聚众淫.乱进了拘留所。
五岁的时候,裴先生一个磕大了的情人试图对裴伥动手,裴先生的情人去了半条命,裴先生被打断了一条腿。
而这一幕是在五岁的裴伥眼前进行。
六岁的时候,裴伥在严苛的训练下达到了裴老爷子想要一个继承人的标准,裴先生彻底被放弃,成了废人。
“她说她要变成举世闻名的伟人,还说她的实验能开创先河,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