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眠枫不耐烦,转身给了尤克纳尔一拳。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注视着他。
动作间,虫母身上不断散发出信息素的气味, 混乱失序。雄虫们都闻到了。
艾维利亚下颌线绷紧了一瞬, 呼吸有些加重:“您的信息素……”
郁眠枫蹙了下眉:“我闻不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他将雄虫们的疯狂归咎于无意中信息素的作用。
但除了他,所有雄虫都知道不是这样。
一个冰凉的吻印在郁眠枫的颈侧。触感轻柔,却让他猛地一颤。
尤克纳尔垂眸,盯着他的后颈,开口, 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被信息素影响的痕迹:“虫母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您在这次的发育期结束后不久, 就能控制信息素了……雄侍都是为了抚慰虫母而生的,您不用在意我的存在。”
少年虫母转而睥睨着他。
“……斯宾塞说,古时候虫母的雄侍都得带上口枷。你咬了我很多下,或许我也该这么对你。”
郁眠枫脸上显露出冷淡与厌烦的神情。
“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尤克纳尔皱了下眉, 关注点都在别的上面。
“没有为什么。”
郁眠枫打断他的话。
-
翌日上午。
斯宾塞一大早就来到书房门口,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等着虫母前来处理政务。
他比平时等了更久。终于,走廊尽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郁眠枫姗姗来迟。他脸色依旧苍白,那种异常的红潮已经褪去,蓝眼睛恢复了以往的冷冽,脸上没什么表情。
郁眠枫对待雄虫依旧是那副视若无睹的模样。这反而让斯宾塞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他跟着郁眠枫走进书房,门在身后合上。
“昨天我被门口的守卫们赶回自己的屋子。”
斯宾塞开口,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目光却紧盯着郁眠枫的背影:“没见到尤克纳尔和艾维利亚离开。”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故意拖长语调。
“大人,你允许他们留宿了吗?”
郁眠枫正拿起一份文件,闻言,动作几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面色不解:“为什么要问这个?”
斯宾塞向前走了两步,靠在宽大的书桌边缘,歪头打量着郁眠枫冷淡的侧脸:“……只是在想虫母会怎么对待雄侍。”
空气中属于虫母的信息素已经变得极淡,几乎难以捕捉,但残留的那一点依旧让斯宾塞的心痒起来。
斯宾塞饶有兴味:“我现在还能闻到信息素的气味”
想起这个,郁眠枫神情恹恹,又有些费解:“我没对他们使用信息素。”
“当然不是信息素的原因……你真的对雄虫没有半点了解。”斯宾塞若有所思。
他目光在郁眠枫脸上转了一圈,似乎想从那片冷漠里找出点什么。
那对兄弟失宠了?
斯宾塞忍不住想。再也见不到才最好。明明最先被送到郁眠枫身边的雄虫是他。
“不说这个了,大人,今天有很多政务需要处理。边境发生了些意外。”斯宾塞挑眉。
郁眠枫忽略了他的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报告上。
领土的冲突,资源的争夺,虫族内部不同领主势力间的微妙平衡……虫族不是和平的种族,在虫母未出现前内战不断。
郁眠枫动作一顿。
他指尖停留在一条讯息上。那不是关于虫族内部冲突的,而是另一条情报,简短而充满危险。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人类正往人类与虫族的边境星派兵,边境已经开战了。
魏封不久前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翟宗年把资源全都投向了军部,似乎是要对外发动战争。
消息来的如此迅速。
人类与虫族的战争。
边境星的战况碎片般涌入他的脑海。
枪炮声,人类武器的炮火与虫族尖锐的嘶鸣交织。虫族的单体作战能力远高于人类,但人类是繁衍能力极强的种族,一时间凭借人数优势也打的难分难解。
翟宗年是在用人命去填其中的差距。
翟宗年是个疯子。他将整个帝国拖入了战争的泥沼,用暴行镇压内部革命叛乱,不断发动战争。
郁眠枫闭上眼,指节无意识地抵在冰冷桌面。
他曾以为杀死翟慈佑是终结,现在看来,那或许只是另一个更混乱的开始。
有战争就必定有死亡。
他曾是人类,深知战争对人类意味着什么。巨大的伤亡,资源的枯竭,秩序崩塌后对于平民而言更深的苦难。
翟宗年不在乎这些。
而虫族……虫族天生好战。那些伤亡数字对雄虫领主们而言,或许只是消耗品的更替。他们臣服于虫母,但他们的本性并未改变。
斯宾塞观察着郁眠枫的神色,望着他的侧颜,眼里闪过一丝探究。
他能感觉到气氛的变化。
“大人?”
斯宾塞出声,打破了书房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恰好,此时门外正有人敲门。
郁眠枫抬起眼,与推门进来的尤克纳尔对视。对方银发一丝不苟,军装挺括,脸上是惯常的冷肃。他无视了旁边的斯宾塞,径直向郁眠枫汇报。
尤克纳尔带来了新的消息。
“人类皇帝发来了讯息。”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他要求与您当面会谈。地点设在边境星。虫族内部怀疑这是一个埋伏,不建议您前去赴约。”
尤克纳尔稍作停顿,猩红的眼眸看向郁眠枫。
“但最终的决定权在您。”
……
边境星的气氛,比郁眠枫想象中更为压抑。
战后重建草草了事,人类更多的资源倾斜向军部,街道上弥漫着压抑和恐惧。
皇帝的铁血手腕统治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次会面地点不在室内,而是在一座空旷的废弃广场。这里没有城市废墟,也便于察觉埋伏。
翟宗年没有带仪仗队,只带着几队装备精良的亲卫。
人类舰船与虫族的军舰在远处停泊,因为这次会面而各自戒备着。
翟宗年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狂躁易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更为可怕的阴鸷。权力和战争磨砺了他,也扭曲了他。
他走到郁眠枫身前数步远处停下,目光上下刮过郁眠枫。
少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翟宗年嘴角噙着阴恻恻的笑,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你回来了首都星,有人报告说看到一个像你的身影被虫族带走。我当时还不信……”
他顿了顿,那点虚假的笑意彻底消失。
“然后呢?你和这些虫子们认识?从一开始,你就是虫族派来潜伏在人类世界?”
翟宗年的怀疑根深蒂固,将一切归咎为阴谋。
这是他唯一能理解的逻辑。
郁眠枫看向远处的人,翟宗年也在看他。
少年依旧穿着深色衣服,衬的他皮肤很白。身形清瘦,黑发下脸色苍白,只有那双蓝眼睛,冷冽得像从未改变。
翟宗年恍惚间,竟有种自己仍只是在军校内与他迎面相见的错觉。
郁眠枫没法与翟宗年谈别的。因为根本解释不清。
他无视了翟宗年的质问。
“战争。”
郁眠枫声音平稳地抛出问题:“这就是你想要的?边境星已经成了炼狱。”
翟宗年终于回过神来。
他意识到两人的立场已经有不同了。
一种被背叛的怒火燃尽了着他的理智。
“你到底是什么?现在又是以怎样的身份说这些话?”翟宗年冷笑,手指抽搐了一下。
郁眠枫看着他,吐出几个字,没有起伏:“虫族的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