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当对面的南赫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右手中指的军权之戒,然后整枚戒指都无声散作一道道透明丝线缠于后者指间的时候。
如今他和南赫同处于禁用天赋状态, 也就是说, 这根本不是南赫用天赋将戒指变成了丝线——事实恰恰相反,打一开始整个戒指的原型就是这团透明到极致的长线, 只是因南赫的天赋被塑造成了戒指的模样。
“天潢贵胄”啊……
见状寒明下意识回想起了当时他初到南域时,南赫摘下军权之证俯身为他戴上的场景。
当时他以为南赫用天赋将戒指变成项链已经足够荒唐,现在看来, 早在他到来之前, 南赫已经干过将天赋用在变换配饰的事情上了。
至于为什么戒指的原型会是线?
联系南赫曾经所愿,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因为南赫想要用他手中之线, 将他的月亮拽入凡间。
这一刻寒明没有时间去细究当初南赫送他这枚戒指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也不想去纠结那枚戒指到底是在他来之前就已是如此,还是在他前往南域时才被调换成由线所制。
南赫想系住月亮也好, 拽下月亮也罢, 现在的重点是——他真正的武器显然就是眼前这一道道丝线。
所以寒明才会在心底一再地痛骂凌宙。
去年南域的跨年宴上, 南赫难得亲自动手解决起了南域的部分贵族,那恐怕是南赫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展现自身武力。结果就在南赫刚用随手捏碎的酒杯碎片除去明面上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伙、都还没开始动真格时, 就因为凌宙失控下的震慑而处在了半晕眩状态。
以至于今日之前, 寒明对南赫的攻击方式乃至惯用武器都不甚了解。
这么一想,难道凌宙不该挨骂吗?
好在他也不是真的两眼一抹黑,更没有对此完全没准备, 否则今天的胜负还真不好说。
念此,当匕首即将自指尖至掌心进行又一轮旋转时,寒明忽然抬手握住了刀柄,尔后便是俯身、侵掠、突袭、回退,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到仿佛那位暗杀榜头名的技巧仍留在他身上一般。
被刺中的南赫没在意后颈被刀锋留下的血痕,只是静静看着指间纤薄的血线。
虽然他手中之线与王权戒指所用材质一样,皆似金非金似银非银,但经过特殊工艺处理,它早已是无色的半透明状。
如今它之所以转作血色,只因它染了血而已。
——染了月亮的血。
另一边的寒明则是颇有些头疼地扫了眼自己的手腕。
刚才他刺向南赫脊椎的那一击即便没做到天赋加成下的100%,也能勉强达到个80%,但就在他即将刺下的那一秒,那看似无害的细线却若有若无地箍住了连带他右手在内的半个小臂。
他不过是试探性地用了一下力,腕间已是鲜血淋漓。若非收手即时,就这线那斩钢裂铁的锋锐程度,恐怕他的整只手都会留在那里。
刚才的一击未成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寒明什么。
在确认了细线的锋锐度以后,他非但没有畏首畏尾,反而起来突袭的频率愈发频繁起来。半响之后,南赫十指间的每一道丝线都悄然浸满血红。
“艹,南赫这个王八蛋,一天到晚月亮月亮的叫,结果下起手来比谁都狠!他这是想要血月想疯了,所以干脆亲手让月亮染血是吧?!”
因为南赫的孤僻脾性,也因为他几近偏执的占有欲,早在今日太阳升起之前,南王宫的众人已经被南赫集体清出了宫殿。于是此刻南域前来帝星的所有人只能待在他们来时的飞船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着这一场称帝直播。
而刚才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寒明的亲哥寒权。
寒权是厌恶寒明没错,但说到底那是他们寒家内部的事,他再怎么样也没想过要寒明死。
当初他在南王宫会议上朝寒明发难,回去已经被父亲训斥了一番,那时寒权还一肚子气。直到后来的血洗夜宴发生后,他回忆着那些天发生的事一点点复盘,他才恍然意识到当初的局势到底有多凶险。要不是他姓寒,或许现在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今寒明即将称帝,哪怕寒权与其关系再差,在世人看来他们也注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情况下,他就算再蠢也不至于再弄错立场。
“哥,你少骂几句……我还开着直播呢。”这一次开口的是寒明的堂哥、寒权的堂弟寒衡。
比起寒权的间接性不聪明,寒衡一开口就展现出自己是真的不太聪明。
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另一种聪明也说不定。
随后他们就在寒家所在的单独舱室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完全不把网友当外人。
这一刻作为大家长的寒枢却没去理会自家的两个蠢蛋,他甚至都不曾开口叫寒衡关闭直播。
事实上早在寒明于东曜身前说出那句“我就是天意”时,寒衡就一直在沉默。
谁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他在想些什么。
等到这对不聪明兄弟嘴上说着要注意要克制,实际上明里暗里已经把南赫从头到脚骂了一遍后,寒衡才哑着嗓子开口道:“骂完了吗?骂完了就仔细看清楚,不是南赫手狠,很多次其实是寒明故意撞上去的。”
作为寒家难得智商在线的人,哪怕寒衡也在心底骂过南赫,但稍微了解些战斗的人就清楚,这段时间一直在主动进攻的从来都是寒明。
他是故意在以伤换伤。
刺客般的近战本就被无处不在的丝线所克,更何况那些线还在暗处看不分明。若不先将线以血染红而是顾惜己身,很可能某个不经意的间隙便会被一线穿心。
“想看清楚线也不必非要用血吧?周围那么多花瓣,随便挤点汁液不行吗?而且我不信南赫这隔绝天赋的能力能一直持续下去,拖一拖时间等到南赫天赋失效再打,岂不是胜率更高?真到那时候,我还能……”
说到最后,在父亲寒衡平静的注视下,寒权的声音不免越来越低。
寒权虽然没什么政治智商,但他的战斗智商却不低。毕竟如果真没有一技之长,即便身份再高,他也没办法在南域的会议厅里混到一席之地。
何况他还有个名为“逆转戏法”的A级天赋——他可以在短期内将双方某个指定方面的强弱调换。而他刚才没说完的话就是:等到南赫隔绝天赋的能力失效,假如那时候寒明处于劣势,他可以偷偷动用天赋帮他逆转局势。
即便他和南赫不在一个等级上,可哪怕只是影响对方一秒,就寒明那种自出生起就无所不能的架势,他相信这个弟弟一定能把握住时机逆风翻盘。
“别去添乱。”对此,寒枢本来没有多说的意思,但看见寒权不服输的表情,他还是在心底叹了口气道:“你觉得你弟弟没你聪明吗?”
就算寒权再自信,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没办法给出肯定的回答。
说句大实话,要是把他从小扔到北域,别说活到北域称王,他能活成乞丐都算他命大。
既然已经开了个口子,寒枢也没有说一半留一半的想法。今天他们这个舱室里不该说的话早已说的够多了,也不差他接下来这几句。
反正寒明赢了,皆大欢喜;寒明输了,他说与不说都是一个结局。
念此,寒枢继续道:“如果你真的仔细看了今天所有的直播内容,你会发现,现在这个局面很可能就是寒明想要的。”
不见面归不见面,这些年里寒枢却没少听到关于寒明的消息,寒明是个什么性格他多少也心里有数。所以先前当寒明公然对着世界说出他的天赋叫“亿万人之上”时,寒枢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决战正在进行中,以寒明的性子,有可能将底牌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