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所有人都被那嚣张的称帝宣言引去了心神,无人细想这背后的用意。就连寒枢也是刚刚才回过神来。
“我猜他是故意让全宇宙都知道,他的天赋无人能敌。这样一来,只要南赫看了他和东曜的对战直播,那么一旦南赫想和他打,首先要做的就是先解决他那个超格的天赋。”
寒明总说南赫近乎心想事成的天赋是宇宙里的BUG,可在旁人看来,他自己的又何尝不是?没有人想和一个汇聚宇宙所有天赋的人对打,哪怕那个人是疯子也一样。
而南赫看了寒明直播吗?
无论熟悉他的还是不熟悉他的,对此都早已心知肚明——毕竟南王怎么可能不去注视他的月亮?
最后这一切的一切造就的结果是,南赫禁了双方的天赋,两人开始了最原始的搏斗。
“你是说,寒明一开始就想和南赫这么打?他真就那么确信他能不靠天赋打赢南王?”
哪有什么确信与否。
寒枢沉默地看着屏幕里的寒明。
就像世人所称赞的那样,寒明的长相似乎凝集着宇宙里所有的光辉璀璨,所以看起来既不像他也不像他的母亲。如果说原先的黑发黑眼还和寒家有些共通之处,可当其眸色全然转金以后,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份相似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寒枢知道,这些年里寒明或许不是他所宠爱的孩子,但他一定是宇宙最偏爱的宠儿。
所以此时此刻明知没有足够的胜率,他的孩子也在为他自己、为他出生的北域、为他身后的整个宇宙以命相搏。
良久良久,寒枢才再次开口道:“……最原始的斗争里,比的既是谁更强,更是谁更狠。”
武力上寒明大抵不比南赫强,但他却敢一次次冒着差之毫厘就被血线割喉的风险去以伤换伤——他在赌在自己血液流尽之前,南赫会先一步因为体力流失而天赋失效。
所以他才说寒权错了。
因为狠的从来不是南赫,真正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从来都是寒明本身。
第104章 世人昭昭,独我昏昏(九)
“他这个性格到底像谁啊?”
当寒权发出疑问时, 闻言的寒枢也很想问寒权这个问题。
也不知道这个大儿子的性格到底像谁,才能一边看不惯寒明的同时,一边又理所当然地觉得对方和自己是一家人。
之后寒枢没再试着开发自家大儿子的智商, 而是重新将视线放在了南赫与寒明的对战画面上。
南王行宫的主殿本就月光花遍布, 在主殿两人数小时的战斗下,战斗余波搅起的猩红花瓣几近铺满地面。然而此刻比暗色下花瓣更红的, 却是寒明不断凝结又滴落的血。
一个人的躯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当初班迪斯在擂台上就是一副要将血液悉数流尽的架势,如今寒明也一样,甚至比前者还要更疯更狠。直到这时候, 寒枢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当初将那个婴儿留在狂者云集的北域意味着什么。
也许从那一刻起, 寒明流的就不再是寒家的血, 而是北域的血。
他们早就没有资格提什么一家人。
随后寒枢对着南赫使用了天赋。
虽然知道他们在外面影响不了战局, 但就像寒权异想天开地想要以天赋逆转战局一样,寒枢同样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知道这场原始的厮杀究竟会持续多久也好。
其实早在屏幕里的两者开打时,他就已经试着用过自己的“但凭天意”, 当时寒枢便发现南赫的隔绝并不包括探测类天赋。只是他能力有限, 哪怕南赫因为禁用寒明天赋而消耗甚多, 他也只能看到前者天赋的一部分情况。
但现在南王宫里局面僵持,寒明流血流成这样, 南赫的状态也不逞多让。
这恐怕是他唯一一次能看清南赫有无底牌的时候了。
如果寒明当真战败, 他总不能将寒明活命的希望寄托在南赫的手下留情上。
“舅舅,解说到一半,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等着呢。你觉得寒明的胜率有多少?要是他输了, 我们是不是该提前想想怎么带着他一起卷铺盖跑路啊?”
寒家不会看眼色的显然不止寒权。这不,寒权刚停下,他的堂弟半点不耽误地接上了话茬。
可这一次寒枢却久久沉默了起来——他不是没看见南赫的天赋,恰恰相反, 他是看见的太多了,多到他满心惊骇差点回不过神的程度。
回想着自己刚才窥探到的天赋信息里的某些内容,半响寒枢才声音干涩地开口道:“……就这么安静看下去吧,南赫祈愿来的隔绝就快失效了,他不会输的。”
此时他话里的这个“他”当然只会是寒明。
主殿里的寒明听不见飞船里的对话,更不会知晓寒枢究竟看到了什么才如此笃定他的胜利。说实话他自己都没那个自信。但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不会输。倘若真的战死,那就更无所谓输赢这种东西了。
同一时间,身处殿内的南赫却在天赋被窥探时若有所觉,然而他从来不在乎这种事。
比起自己的天赋,他现在更在意寒明公然宣布的“亿万人之上”。连寒枢都已经看透的事,即便一开始没意识到,打到现在南赫也不可能没反应过来。
“你是故意的啊……”寂静的只剩下鲜血滴落之声的宫殿中,南赫低哑的喟叹声显得异常分明。
在一次次的牵扯中,自他指间不断延展的丝线终是遍布主殿,尔后漫长的时间里悄无声息地结成罗网。而此刻被困在血色罗网之间似是进退两难的,正是早已被血浸透的寒明。
“没办法,我说了很多次,我最不想交手的就是你。要是你的天赋不陷入冷却期,我没把握一定能在今天之内赢下胜利。”都打到了这种弹尽粮绝的地步,什么阴谋阳谋都没了用处,所以寒明回答得十分坦然。
南赫的天赋他曾经亲自体验过,心想事成意味着无限可能。
且不说和这样的天赋者对战要打多久,但凡他不想辛辛苦苦打到最后被南赫一个祈愿翻盘,他就得想尽各种办法让后者的天赋提前陷入冷却期。于是寒明给出的办法就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为什么早早就拿下东曜的戒指,又为什么一进门就戴上南域的王者之戒?
因为他打一开始就做好了在这里殊死一搏的打算,为此他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加成。
只要他命硬到撑过南赫祈愿而来的隔绝时间,在数枚饰品对天赋的加持下,只一秒便足够他拿下胜利。
事实上此时此刻,寒明已经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天赋正在逐渐恢复。
如今他和南赫挣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南赫闻言只是用那双与发色如出一辙的银眼看着寒明——若是仔细看去,此时他银色瞳孔的边缘已经在微微泛蓝,那是他的天赋即将失效的预兆:“所以你在看见月光花上的戒指后,就确认我看了你的直播,然后笃定我会这么做。”
说到这里,他并未对这个认知过多评价什么,而是近乎叹息地开口道:“月亮……从一开始,你就不觉得我会投降。或者说,从一开始,你就在拒绝我的投降。”
寒明没有否认,也没有借着这场对话慢慢消磨时间的意思。
他开始行走。
于越走越密的罗网里,他任由着丝线割破王服,划破皮肤,划进骨骼。
就在寒明的半副躯体已经嵌在丝线中时,站在网外与其一步之遥的南赫再一次开口了:“再走一步,你的左手就会被线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