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你记得按,目前进食少吃多餐,把他稀烂的饮食习惯调整过来,别让他乱七八糟的垃圾食品。”
“还有别让他熬夜。”
楚牧颔首,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睨着人:“还有吗?”
“没了。我马上滚。”
孟子显惯会看人眼色,知道此刻楚总怕是把他烧成灰的心思都有了,脚底抹油转身就跑。
不过,他边逃命边感叹,真漂亮啊。
怪不得让楚牧疯魔一般惦念这么多年。
*
江为止睡醒摸了半天零食架没摸到东西才想起自己不在家,被楚牧掠到深山老林来了。
昨天晚上他睡了个好觉,但偶尔的意外也改不了他雷打不动的作息,这一觉睡到夜色低垂,晚上又不用睡了。他趿着毛绒拖起床,整座庄园都陷入一片沉寂,像是怕扰到庄园另一位主人睡觉所有下人的动作都放得很轻。
眼见的女佣看见江为止睡醒推门而出才放开了动作,挂着笑小跑上前,打破一室寂静:“江先生醒了?您现在需要吃饭吗?”
“小厨房准备了南瓜小米粥,紫薯黑米粥……林林总总十来种,都是先生出门前交代的,您要下楼亲自挑选吗?”
“随便。”江为止问,“楚牧给我准备的工作室在哪?”
女佣伸手指路:“您顺着廊道往里走,最里面那间就是了。”
“您稍等片刻,我为您端上晚餐。”
江为止转身往里间走去,上午那遭瞧着吓人了些但他已经习惯了,很多时候他都是塞两颗止疼药睡一觉照样爬起来工作,反倒有人跟在身边照料是反常场面。
他推开女佣指的房间,却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工作室。而是一间和这座庄园格格不入的、狭小的小破房间。
和他当年的卧室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被他抛弃的人台以及那件半成品西装,被人用透明罩子笼罩在内。被保护的太好了,那被他认真裁剪又果断划破的西装一如当年,连灰都未落。
他缓步入内,走到玻璃罩子前,弯腰拾起整齐罗列在椅子上的手稿。
十八岁那年,他就是坐在坐着这张椅子上,对着人台,在脑海中反复勾勒楚牧的身形,想为他做出最合身的西装。
纸张不似衣服,再怎么保存都难免留下岁月的痕迹。那一沓手稿已经泛黄,又因被反复摩挲卷了边。江为止一张一张翻阅,笔画很稚嫩,在现在的他看来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不只是手稿。
“啊!”端着托盘的女佣惊叫一声,双眸瞪大,“江先生,您快出来!这里先生不让进!”
“那些纸是先生的宝贝!您快放下!”
她又指了指挂着廊道右手边:“这儿才是您的工作室。”
那是几乎和墙面融成一体的巨型房间,廊道太黑了,他方才没发觉。
江为止脚宛如生了根没有动,敛眉看着手中的手稿。
女佣心惊肉跳,听到大门传来管家的问候更是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您快出来!”
“先生回来了!”
江为止嗤笑一声:“那刚好,让他来见我。”
皮鞋踩地的声音在空寂的走廊发出阵阵回响,楚牧也没想到江为止进了这间屋子,游刃有余的脚步声登时一乱,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女佣脸色一白,唯恐他怪罪,抱着托盘恨不得嵌进地里。
“为止……”
江为止掀开眼帘,把手中的纸张卷成一卷,不轻不重敲击手掌心:“这是什么意思?”
楚牧刚从生意场赶回来,胸口价值连城的胸针折射着耀眼的光彩。他本人却弯了脊梁,和它完全不相配:“我……”
“故作深情?”
他每落下一个字音,就敲击一次掌心。玩味的话音裹挟着纸张砸落的声音让人心口不自觉发紧,楚牧咽了咽口水,试图让涩得发痛的喉咙顺利出声:“我只是……留个念想。”
“我只是,太……我太想你了。”
“哦。拿我不要的垃圾当念想,是不是,太廉价了?”
“我廉价,它们不廉价。”
江为止摊开纸张,眉眼低垂:“我的东西,我说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我说它是垃圾,它就是垃圾。”
女佣屏住呼吸,如拉满的弦紧绷的气氛让她大气不敢喘。楚牧心口一绞,脸色苍白,倏地,铺天盖地的不祥预感席卷全身,几乎要让他溺毙:“为止,你别——”
“既然是垃圾。”江为止嘴唇轻张,“那就该销毁。”
修长的手指摩挲纸张边缘,指尖发力——
“刺啦——”
清脆的撕扯声如刀剑割过皮肉,一刀一刀,每一刀都割得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江为止扬起手臂,仍由漫天雪白飘飘洒洒坠地。
楚牧木然地看着飞舞的纸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那些手稿碎成了沫。那些他日夜揣摩、和精神支柱无二的高塔轰然倒塌。
江为止曾经爱过他的证明,在此刻灰飞烟灭。
他现在得不到江为止的爱,连带着少年时的得到的爱意也尽数消亡。
他躬身跪地,颤抖着伸出手,去拾取满地的碎片。
江为止睨着他,抬脚踩住了他手,重重碾了碾:“不许捡。”
楚牧强撑着的肩头猛然一塌,灯光穿过昂贵的胸针映射五色的光斑,和透明的水滴一齐落地。
他抖着嗓子,哀求道:“为止,不要这么对我。”
“不要这么对我……”
“不要这么诛我的心,别……别在我面前投入陌生男人的怀抱,别……”他的声音已经连不成完整的调子,显得破碎又悲泣,“别抹杀我最后的慰藉。”
江为止松开他的手,又一脚抵住他的肩头,逼他抬起头来,凤眸一弯,轻笑出声:
“楚牧。是你非要带我到这来、又非要把我关起来的。”
“我怎么对你,你都得受着。”
第136章
女佣跟在江为止身后进了工作室, 她不敢发出声音,脚步轻慢连呼吸也放得轻。
工作室是一间朝阳的大房间,视角也好, 从落地窗往外看便将庄园的花园尽收眼底。女佣把手里的托盘搁在小桌子上:“江先生, 您的晚餐。”
“谢谢, 出去吧。”
“您有需要可以按铃, 我们在外随时待命。”
江为止颔首。
楚牧对他的工作室进行了一个复刻, 除去角落的绿植, 几乎和小别墅那间没什么区别。他从抽屉里找到了发圈,也尽是华丽花哨的风格,他选了一只相对素净的浅蓝色大肠发圈挽上发继续画他没画完的设计稿。
墙上的挂钟走到十点的时候,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了。楚牧看向那碗几乎没怎么动的粥皱了皱眉,缓声道:“该睡觉了, 为止。”
江为止撩起一缕垂下的发丝掖到耳后,他神情无波, 心道这人是把他当猪喂了吗?成天不是吃就是睡?
见他不理,楚牧上前,按下他的笔,直接把人拦腰抱起。
江为止被他这遭打了个猝不及防, 反应过来冷下脸, 厉声道:“放我下来。”
男人的胳膊宛如铁凿的钳,收拢按住扭动的腰肢, 让人动弹不得。江为止喘了几口气, 细腻莹润的脖颈青筋蔓延, 抬手就给了人一巴掌。
清脆的“啪”在空寂的走廊回响,守在工作室外的女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识趣地低下头。
傍晚的事已经在庄园传开了, 伺候楚牧的人都知道他有多宝贝那些手稿,若不是经常要翻来看看,怕是恨不得拿金子裱起来。入住的江先生一来就甩了楚总一巴掌不说,连那些手稿一并撕毁他都没说一句重话,若是此刻还不知道江先生是何等人物,他们就白在楚家侍奉这么多年了。
果不其然又吃了一个耳光的楚牧并不见恼色,只平静地望着怀里的人,递出另半张脸:“消气了吗?还不高兴这边也可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