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轻响,羽毛笔被他生生捏断了。
周砚抬眼:“怎么了?”
这苦瓜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谁欺负了呢。
齐小川一个激灵站起来,心里七上八下,差点带翻椅子。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将云锦价格异常的事情说了出来:“少、少爷!这账本……”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有问题!”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因为周砚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了起来。
“哦?”周砚面色不变,只是合上了公文,平淡道:“什么问题?”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齐小川硬着头皮指着账目:“云锦的价格浮动不正常,四月比三月涨了近一成,五月又涨……”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周砚的表情越来越冷。
说完最后一字,书房里死一般寂静。
齐小川腿肚子直打颤,已经脑补出自己被拖去靶场的画面。
突然——
“啪!啪!啪!”
周砚竟站起了身,心情颇好地鼓了三下掌。
“不错。”他走到齐小川跟前,“三天前,周管家举荐的账房先生也是这样说的。”
虽然看着不靠谱,但确实具备一定的能力。
齐小川:“???”
所以,他这是赌对了。
做账什么的,就是周砚在考验、试探他?!
齐小川心里直骂娘,脸色瞬间煞白,眼睛睁大看向了跟前的人,瞳孔骤然收缩。
周砚王八蛋!若是刚才他没有说实话……
“还算老实,”周砚俯身,呼吸几乎喷在他耳畔,“恭喜你,你救了自己一命!”
齐小川后怕地喘着粗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
好险!
如果他刚才选了装傻充愣,这会儿怕是已经在靶场当活靶子了!
麻麻~这里好恐怖!
这个人好可怕!
他想回家!!
齐小川内心疯狂哭诉,脸上却还得强撑着假笑,生怕一个表情不对又触了周砚的逆鳞。
殊不知。
周砚此刻心情颇好。
他垂眸凝视着齐小川惊魂未定的模样,睫毛微微颤着,鼻尖沁出细汗,连嘴唇都吓白了……
怎么觉得……嗯,有点可爱?
这念头令周砚心头倏然一惊,他随即敛起神色,朝门外沉声道:“陆青。”
“少爷。”陆青应声推门而入。
“把二管家周记叫来。”他吩咐道。
陆青瞥了自家少爷一眼,暗自疑惑:方才发生了什么?少爷此刻的神情,竟似有几分……愉悦?
他又看向齐小川,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只受惊的小白兔。
少爷铁定又在逗人玩了~
“是。”陆青转身离开。
齐小川心头陡然一紧,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声音发涩地问道:“这个周记是?”
“周记啊,做账的吧!”周砚眼神示意那沓账本。
嗡的一声,齐小川头皮瞬间炸开。
完了!这是要当面对质?
他拼命朝周砚使眼色:少爷!我只是个小小账房啊!您不能这样害我!
周砚权当没看见,甚至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
没一会儿,陆青领着周记进来了。
周记五十来岁,穿着藏青色长衫,面容和善,一进门便恭敬行礼道:“少爷,您找我?”
周砚搁下茶盏,神色寡淡:“他说你在账簿上做了假账。”
修长手指虚点,直指缩在墙角、正竭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齐小川。
齐小川:“……”
我不是,我没有。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无辜!
而周砚是真的狗!
周记闻言脸色骤沉,猛地扭头逼视齐小川:“这位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齐小川欲哭无泪,嗫嚅道:“我……”
“他说云锦的价格浮动得蹊跷,三月十八两半,四月二十两,五月二十二两。”
周砚打断他,暗沉的声线响起:“周二管家,解释一下?”
周记额头瞬间沁汗:“少爷,这、这是因为……”
“因为什么?”周砚指尖轻叩案面,不紧不慢说道:“倒头回见识云锦会自己跳价的。”
周记膝头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少爷,少爷明鉴!老奴鬼迷心窍,叫猪油蒙了心!”
“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这一回。”
齐小川瞪大眼睛。
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周记是在帮人顶罪......
好家伙!这是被许了多大的好处,敢这么背刺自己的主子!
他下意识往门口挪了挪,周阎王的名声可不是乱叫的,他生怕待会儿血溅到自己身上。
周砚眼神一厉:“没其他要说的了?”
周记全身颤抖,情不自禁地连续磕头,口中不断念叨着请求宽恕。
“这么有骨气,”周砚冷笑,“很好。”
他忽然转头看向齐小川:“你,过来。”
齐小川:“???”
又、又干嘛?!
他战战兢兢挪过去,还没站稳,就听周砚道:“从今天起,你接替周记的位子。”
齐小川:“……”
周记:“……”
两人都晴天霹雳!
齐小川眼前一黑,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二管家这么重要的位置,让周记做假账的背后之人能放过他?!
“少爷!”他扑过去抱住周砚的腿,“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连打算盘都不会啊!”
他是真的不会打算盘,只会打键盘!
周砚低头看他,忽然勾唇一笑:“不会可以学,你这么聪明的。”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要是实在学不会……”
“学得会!必须学得会!”齐小川立刻松开手,挺直腰板,“少爷放心!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的命,怎么这么苦……
第6章
周砚没再看跪地求饶的周记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少爷……”齐小川站在原地没动,手指不自觉地紧拽衣角,声音发虚,“我、我就不用去了吧?”
周砚驻足回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还要我请?”
“没、没有!”
齐小川强撑着挺直腰板,却控制不住喉结上下滚动。
“我就是……就是突然觉得,这些账本挺多的,要抓紧时间整理。”
“不急。”周砚淡淡道,“先去看戏。”
看戏?
齐小川头皮一紧,他对看戏不感兴趣,他从不看戏。
最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心里已经把周砚骂了八百遍。
前院早已布置妥当。
陆青命人搬来的刑凳在青石地面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阴影,四周很快围满了人。
有周家本家的主子,也有各房管事和丫鬟小厮,众人神色各异,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周记被两个壮实家丁按在凳子上,拼命挣扎时额角青筋暴起:“少爷饶命啊!老奴知错了!”
“堵上。”周砚嫌吵冷声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陆青立刻扯了块粗布塞进周记嘴里,求饶声变成了模糊的呜咽。
齐小川站在周砚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手指不自觉地揪住衣角。
他长这么大,连杀鸡都没敢看,更别说看人受刑了……
“砚儿!”
一道温婉却威严的女声突然打破凝重的气氛。
人群自动分开,一位穿着湖蓝色旗袍的妇人匆匆走来,正是周砚的母亲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