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像……咱们俩刚从哪个桥洞底下爬出来的流浪汉。”
周砚被他的形容噎了一下,没好气地刮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并未流露出丝毫责备,反而洋溢着一种“你见过这么好看的流浪汉”般的自得满足感。
他哼了一声,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我是为了谁。”
齐小川嘴角微微上扬。
那弧度虽浅,却像投入死水里的石子,漾开了真实的涟漪。
他望着周砚布满血丝的眼睛,收起了那点吊儿郎当,神情忽然变得郑重无比:
“周砚,”他声音低哑,“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把我从地狱里拖回来。
这突如其来的正经和道谢,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刮在周砚紧绷多日的心弦上。
让他一时有些无措。
他下意识地避开那过于直白的目光,快速转移了话题:
“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会儿?”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齐小川摇了摇头,视线却牢牢锁在周砚脸上,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他往床里侧挪了挪,空出身边的位置,轻轻拍了拍床沿,示意周砚过来。
周砚没有犹豫,依言坐了过去。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他伸出手臂,极其自然地将身边这个单薄的人轻轻揽进了怀里。
臂弯收拢的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沉甸甸地落回胸腔。
是失而复得,是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是终于确认,这个人还在,活生生地在他怀里。
齐小川温顺地靠在他肩头。
鼻尖萦绕着周砚身上淡淡的汗味、药味和他本身清冽的檀香气息。
虽然记忆里关于烟瘾发作时的片段混乱而模糊。
但那深入骨髓的绝望痛苦却残留着痕迹。
光凭想象,也能知道那几日的自己有多狰狞可怖。
他故作轻松地开口,试图驱散空气中沉凝的后怕:“这几日,把你吓到了吧?”
心里却暗自揣度,周砚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一个瘾君子发作的样子,在他眼里大概也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谁知,身后环抱着他的男人,沉默了片刻。
竟极其轻微清晰地“嗯”了一声。
那一声低应,轻似叹息。
同时,环在他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像是要将他彻底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力道之大,几乎让齐小川有些吃痛,却又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周砚低沉的声音贴着他耳廓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后怕:“以后,不许再这么吓我了。”
齐小川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酸胀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想让气氛重新轻松起来:“怎么,少爷这是在心疼我啊?我……”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身后的人便接过了话。
“嗯,”周砚的回答没有半分迟疑。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垂,低沉而清晰地烙在他心上,“我心疼你。”
——我心疼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齐小川苦苦压抑的闸门。
自从家逢巨变,独自在泥泞中挣扎求生以来,他早已习惯了一切。
心疼?那是多么遥远而奢侈的情感。
可现在,这个男人,这个强大得足以庇护他、也刚刚经历过他带来的非人折磨的男人,用最直接的话语告诉他:我心疼你。
齐小川只觉得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他紧紧咬着下唇,试图阻止那汹涌而来的泪意。
可那温热的水汽却不受控制地迅速弥漫了视线。
他用力闭了闭眼。
可一点滚烫的湿意还是挣脱了束缚,“啪嗒”一声,重重地砸落在周砚环抱着他的手臂上。
那点温热的水滴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醒了周砚紧绷的神经。
他几乎是触电般猛地将怀里的人翻转过来,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捧起齐小川的脸,焦急的目光在他脸上急切地搜寻着,声音都变了调:“是不是又开始了?哪里疼?!”
深植于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张泪水无声滑落的脸。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倔强或皎洁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水光。
脆弱得如同初雪,却又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依赖和委屈。
不是疼痛,是泪水。
就在周砚错愕的瞬间,齐小川的双手忽然攀上了他的肩膀。
紧接着,他仰起脸,沾着泪水冰凉的唇瓣,轻轻地贴上了周砚的唇。
是的。
确实又开始了,浑身都痛,
但解药在眼前!
第69章
那一点冰凉的触碰, 带着泪水的咸涩。
却像投入干柴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周砚压抑已久的岩浆。
他微微一顿,随即反客为主。
将这个轻浅触碰的吻重重加深、碾实。
周砚果然是他的解药, 齐小川昏昏沉沉地想。
身体深处残余的如同跗骨之蛆的隐痛, 竟在这滚烫的唇齿中, 被奇异地被覆盖、安抚。
甚至被一种更强烈的、令人战栗的渴望所取代。
他贪婪地汲取着周砚的气息。
那清冽的檀香混着汗水和药味, 此刻成了最诱人的毒。
他想要更多, 想更深地沉溺,想被这气息彻底包裹、融化……好将那些残留的、啃噬骨髓的痛苦彻底驱逐。
周砚一手覆上他柔软的后颈。
指腹带着薄茧, 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压向自己,加深这个吻。
另一只手则牢牢扶住他单薄腰肢, 隔着粗糙的衣料,掌心传来的热度几乎要灼伤皮肤。
起初,周砚的吻还带着一丝克制和小心翼翼。
唇舌纠缠间,他仍分神留意着怀中人的呼吸与反应。
生怕这突如其来的亲密, 会刺激那脆弱不堪的神经。
然而, 当一道裹挟着哭腔与极致渴求的声音自齐小川喉间溢出——
如同幼猫呜咽般撞入他耳膜时——
“唔……砚哥哥……你疼疼我吧……”
那声“砚哥哥”, 宛如一把淬火的钥匙, 精准捅开了囚禁周砚理智牢笼的最后一道锁!
轰然一声!
脑中那根绷紧至极限的弦,应声崩断。
什么克制, 什么分寸, 统统被抛掷九霄云外。
眼底残存的最后一丝清明, 彻底被汹涌的欲望吞噬。
周砚喉间滚出低吼, 近乎凶狠地攫住了齐小川的下唇。
后颈那只摩挲的手蓦然收紧力道, 倏地将人往自己跟前一带。
环在腰肢的手臂更是用力一箍。
齐小川恍惚间,周砚已将他抱坐到自己腿上……
那炙热的手掌隔着衣裳,在他单薄的后背来回游动。
齐小川很快便招架不住, 情迷意乱了起来。
周砚的吻狂暴又霸道,带着极度的克制,用力攫取着他胸腔里稀薄的空气。
齐小川的眼尾很快洇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
周砚睁开眼便看见自家兔子一双红眼,泫然欲泣的模样,呼吸陡然沉了沉。
他狠狠地将人亲得浑身发软,失了力气……
最后,还是心疼地用手纾解了兔子的窘境。
结束后,齐小川乖顺地瘫软在他怀里,半阖着眼,纤长的睫毛轻颤,那模样温顺得不像话。
周砚只瞥了一眼便仓促移开视线。
再多看片刻,他怕自己按捺不住翻涌的情潮。
替人简单整理后,周砚重新将齐小川拥入怀中,目光久久停驻在那张沉睡的容颜上。
舒展的眉宇间,病痛的阴翳已然褪尽,只余下纯粹的安宁与依赖。
指尖抚过齐小川微凉的脸颊,他心底泛起一阵酸软而温热的疼惜。
周砚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臂弯收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