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暖暖定定地僵立在门口,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
她手里还维持着端盘子的姿势。
一双杏眼睁得滚圆,嘴巴微微张开,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那副表情,活脱脱像是白日里见到了活鬼,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茫然。
她听到了什么?!
她那个冰山一样的二哥……和她最亲近的小川哥……他们俩……在一起了?!
他们是一对儿?!
是她理解的那个……“一对”?!!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周暖暖的大脑短暂地停止了运转。
然而,这份震惊来得猛烈,去得却也离奇地快。
仅仅过了几个呼吸,她那双瞪圆的眼睛里,震惊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亮、越来越兴奋的光芒。
甚至……还有一丝诡异的“原来如此”的恍然!
小川哥那么温柔,二哥那么冷硬强势。
他们一个能文一个能武。
论相貌,一个清俊,一个冷峻,都是拔尖的好看!
更重要的是——现在这样温情脉脉的周砚,是她从未在以前的二哥身上见过!
自从小川哥来了,二哥身上的冰好像真的在融化。
偶尔露出的笑容,虽然浅淡,却真实了许多……
电光火石间,无数画面串联起来,周暖暖心里的那点震惊和别扭竟奇迹般地烟消云散。
只剩下一种“本该如此”的奇异和谐感!
“暖暖?”白夫人看着门口呆若木鸡的女儿,只觉得一阵头疼欲裂。
天爷啊,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让她撞进来,还听到了如此惊世骇俗、足以颠覆她认知的话!
这丫头怕不是要吓傻了?
然而,周暖暖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只见周暖暖压根没去管满地乱滚的水果,像是突然解除了封印。
她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混合着巨大惊喜和八卦兴奋的光芒,眼睛亮晶晶地像盛满了星星。
周暖暖几步就欢快地蹦跶了过来,一把挽住周砚的手臂,仰着小脸,声音清脆又充满好奇:
“二哥!那我以后叫小川哥什么?二嫂?”
她歪着头琢磨了一下,自己又觉得有点好笑,“嘿嘿,好像有点怪怪的哦?”
白夫人:“……???”
她看着女儿那副全然接受、甚至已经开始操心称呼问题的样子。
只觉得眼前发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女儿的接受度——怎么能这么高?!
这难道不应该是惊世骇俗、违背伦常、骇人听闻的事情吗?!
她怎么就能这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还“二嫂”?!
周砚也被妹妹这过于跳脱的反应弄得有些无奈,他抬手轻弹了下她额头:“胡闹什么,像以前一样叫就行。”
“哦。”周暖暖捂着并没什么疼痛的额头,嘿嘿傻笑。
显然还沉浸在巨大的“发现”带来的兴奋里。
她就说嘛,那些在深宅后院里娇滴滴养尊处优的贵门小姐们,从骨子里就配不上他二哥。
白夫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再次看向儿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最后的确认:
“砚儿……你们是认真的?这事……改不了了吗?”
她多么希望听到儿子说一句“玩笑话”。
周砚的目光沉静:“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改不了了。”
他看着母亲,补充道:“而且,他很好。”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却仿佛包含了所有无需言说的情愫。
“我很喜欢。”
白梦沉默了。
她看着儿子眼中那份从未有过的名为“情意”的光芒,深知以周砚的性子。
他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此刻来告知她,不过是尽一份告知的义务,绝非寻求她的首肯。
巨大的无力感和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颓然坐回椅中。
手指无意识地揉着额角,陷入了深深的、混乱的沉思。
儿子是开心了,可这……这让她如何是好?
周暖暖见状,悄悄在母亲身边坐下,扯了扯她的衣袖:“母亲。”她指了指旁边神色平静却难掩愉悦的周砚。
“您看二哥!我觉得吧,二哥能开心、能幸福,这才是最重要的!您说是不是?”
白梦侧过头,看着小女儿一脸“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天真表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虚弱:“你……这就接受了?”
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让她理解女儿这神奇脑回路的解释!
周暖暖用力地点点头,掰着手指头,开始如数家珍。
“小川哥很好啊!人长得好看,气质也好,人还温柔好相处,还特别有本事,帮了二哥和商会好多忙呢!”
她越说越觉得有理。
“虽然……虽然不能给我生个小侄子玩。”她吐了吐舌头,随即又正色道。
“但这都不重要!我们有小青时一个也够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跟二哥心意相通啊!”
“二哥懂他,他也懂二哥!他们俩在一起,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个能文一个能武,相辅相成,多好!”
“简直就是天作之……唔!”
白梦猛地抬手捂住了女儿的嘴,阻止她再说出什么更加“惊世骇俗”的形容词。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都什么跟什么!
天作之合?还心意相通、相辅相成?!
白梦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看着眼前一个淡定、一个兴奋的儿女,再看看那满地的狼藉水果。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叹了出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手指用力地按着突突狂跳的太阳穴。
兄妹二人离开后,厅里只剩下白梦一人。
空气里还残留着茶水的微涩和果子的清甜,混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气息。
她独自坐了许久,久到墙壁上投下她疲惫的剪影,那僵硬的轮廓却按不住她内心翻涌的惊涛。
“齐小川……”她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深根蒂固的礼教与认知,像无形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勒得她透不过气。
那是一个男!
这让她如何坦然接受?
如何向周家列祖列宗交代?
又如何面对日后可能的风言风语?
可砚儿那双带着前所未有暖意的眼睛,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可如果没有齐小川呢?是不是还会有王小川、李小川……或者,干脆就没有任何人?
她的砚儿,那个从小冷情、对谁都疏离的儿子,是不是就注定要这样孤独一生。
守着偌大的家业和冰冷的宅院,直至终老?
这个念头比“齐小川”三个字本身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和心疼。
她开始动摇,一种关乎儿子未来孤寂与否的恐惧,悄然盖过了最初的惊骇与抗拒。
难道……儿子的幸福,真不在于娶的是谁。
而在于他身边,是否能有那么一个让他驱散寒意的人?
……
周砚回到梅院自己的房间时,已是夜深。
推开门,暖融融的光晕便流淌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静谧。
他一眼就看见齐小川坐在桌边,灯光勾勒着他清瘦的侧影。
他并未上床,甚至连外衫都还整齐地穿着,就那么干坐着。
目光落在前面的茶杯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透着一股紧绷的茫然。
周砚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丝笑意,故意放重了脚步声走近,明知故问道:“怎么?等我一起睡?”
齐小川像是被惊扰的兔子,猛地回过神,抬眼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