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周砚,他脸上飞起薄红。
“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的,请您……不用担心。”
这几乎就是在丈母娘面前,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白梦静静地听着,眼眶渐渐湿润。
齐小川这番温和又通透的解释,像一阵清风吹散了她心中积压了一整晚的阴霾和焦灼。
是啊,日子是孩子们自己过的。
只要他们真心相待,能过得幸福快乐,旁人的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谁敢当着她白梦的面嚼舌根?
想通了这一点,她顿觉心胸开阔,仿佛卸下了一块无形的大石。
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再看向齐小川时,目光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喜爱和欣赏。
她家阿砚性子冷得像块冰,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别说聊天谈心,连多问两句都嫌烦。
再看看眼前的小川,心思细腻,体贴懂事,说话也熨帖暖心……
白梦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慈祥。
她也终于理解到女儿说的小川哥很好的点了。
“好孩子,好孩子……”白梦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齐小川的手背,声音带着释然的轻快。
“梦姨明白了,也放心了。”
“你呀,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白梦觉得,没得到一个儿媳妇,倒得了个这么个贴心的儿子,似乎也不错。
她拉着齐小川的手,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
从周砚小时候的趣事,到府里的安排,再到叮嘱他好好养身体。
齐小川也渐渐放松下来,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气氛温馨融洽。
直到日头升高,白梦才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
齐小川将她送到院门口,看着人消失在回廊尽头,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感觉后背的衣衫都微微汗湿了。
见家长……果然是天底下最难的一关!
他抚了抚还在微微加速的心跳,脸上却不由自主地绽开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甜蜜的笑容。
好在,结果是好的。
接下来的两日,齐小川当真是什么也没做,老老实实地待在梅院休养。
晨起散步,午后小憩,连账本都只略翻了几页便搁下了。
期间,老王大夫来过一趟,说是时度陪着少爷在外办事,他来给齐小川复诊。
王大夫把了脉,诊断脉象平稳,气血虽还略虚,但根基已固,无甚大碍了。
末了,又添了一句让齐小川好好养养,往后每餐多用些,把前些日子瘦下去的肉补回来便是康健了。
齐小川连忙道谢,亲自将人送出院子。
人一走,偌大的梅院更显清静。
晚上的时候,齐小川在屋内踱步,忽然,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落感悄然爬上心头。
他想周砚了。
周砚……今晚就该回来了吧?只是不知是几时。
很是奇怪,两人明明才分开两日,思念却像院角悄然攀爬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缠了上来。
丝丝缕缕,搅得他心神不宁。
账本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跳进眼里,又模糊地散去。
百无聊赖间,齐小川想起之前没做完的风扇,决定今晚把它完成。
……
另一边,郊外别庄的灯火也刚熄灭不久。
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手下人正在地收拾着残局。
时度提着药箱走来,一眼瞥见周砚随意搁在椅背上的袖口,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手臂上的伤还是重新包扎一下吧?”时度指着那处,“方才只是草草裹了裹。”
周砚正垂眸整理着另一只袖口,闻言动作未停,只淡淡道:“不用,一点小擦伤,回去再处理即可。”
时度一愣,下意识追问:“回去?……”
话音未落,周砚已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
时度不解。
电光石火间,一个极其荒谬又异常合理的念头猛地蹿了出来。
他眼睛倏地睁大,脱口而出:“你……你该不会是想留着这点伤,好让家里那位心疼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周砚!你……你幼不幼稚啊!”
周砚整理袖口的动作终于顿住,缓缓抬起眼睫。
那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让时度瞬间噤声的凉意。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句精准又无情:“反正我有人心疼。”
他顿了顿,目光在时度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上掠过,慢条斯理地补上致命一击,“你没有。”
时度:“……”
他被这猝不及防又无法反驳的暴击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皮抽了抽,彻底哑火了。
行吧,算他多嘴!
反正就是一道浅浅的皮肉伤,死不了人!
少爷乐意留着博心疼,他操哪门子闲心!
当周砚踏着浓重的夜色回到梅院时,已是万籁俱寂的后半夜。
他习惯性地抬头,目光却猛地定住。
正屋紧闭的门房里,竟透出一点微弱却异常温暖的橘黄光晕。
平日里,无论他归来得多么晚,这扇门后总是一片死寂的漆黑。
然而此刻,这一点微光,却像一颗骤然坠入冰封寒潭的滚烫火种,瞬间驱散了他满身的疲惫与寒气。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无声般汹涌地漫过心口,熨帖着每一寸冰冷的肌理。
可这暖意刚在心尖悄然滋生,他的眉头便下意识地锁紧。
现在已凌晨两点了,这人……怎么还没睡?
脚步在意识之前已悄然放轻。
他缓缓推开了房门。
屋内只有一盏小小的台灯,在浓稠的黑暗中圈出一小片朦胧昏黄的光域。
齐小川竟伏在桌上睡着了。
侧脸深埋在臂弯里,几缕柔软的发丝散乱地垂落额前。
他面前的零件和工具,无声诉说着主人忙碌至深夜,最终不敌倦意沉沉睡去的轨迹。
这人……当真是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周砚喉间无声地溢出一声叹息。
心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极轻地捏了一下,猝不及防地泛起一阵绵密而陌生的酸软。
他走到桌边,俯下身。
指尖带轻轻地拂开齐小川额前那几缕碍眼的碎发,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衬得格外柔和。
“小川?醒醒,去床上睡。”
“……嗯?”一声模糊的呓语。
齐小川眼睫颤抖了几下,才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由混沌渐渐聚拢。
当那张熟悉的脸庞清晰地撞入眼底时,他混沌的睡意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冲刷得干干净净。
“周砚!你回来了?!”
声音里裹着刚醒的沙哑,却掩不住那份骤然被点燃的夺目光彩。
他撑着桌面急切地直起身,目光带着灼热的温度,急切地在周砚脸上每一寸轮廓上逡巡。
昏黄光线下,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已冒出青色的胡茬,眼底更是布满了红血丝。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倦怠。
“你……”齐小川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脱口而出的声音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这两日……是不是都没好好休息?”
周砚垂眸,深深凝视着他。
那双清亮如水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担忧与毫不掩饰的心疼。
那目光如此柔软,如此滚烫。
像温热的泉水,无声无息地将他层层包裹。
这是第一次。
在如此深沉的夜里归来,有人为他固执地点亮一盏灯,有人为他守候至星辰欲坠。
更有人……用这样柔软至极的眼神望着他,心疼着他的风尘仆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陌生汹涌的悸动,在胸腔深处疯狂地翻腾、冲撞。
几乎要破膛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