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还故意朝父亲的方向斜睨了一眼。
“啪!”
周行裴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在桌面上。
他脸色铁青,胸膛起伏,压抑着怒火低喝道:“住口!还不是你们俩干的好事!”
“若非你二人行差踏错,岂会落得如此地步?咎由自取!”
他心中烦躁,如今二房的事事事被周砚拿捏,如同掐住了七寸。
他自顾尚且不暇,哪有余力去捞一个犯事的姨娘?
更何况,接下来那件大事……绝不能因一个女人横生枝节。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意,声音恢复了几分刻意的平静。
“过几日,我会安排人送你去乡下老宅静养几日,你准备一下。”
“什么?!”周延硕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
因为激动,抓着轮椅扶手的手青筋暴起,声音陡然拔高,“我现在这副鬼样子,你送我去乡下?!”
一股被抛弃的寒意直冲头顶,“让我去那里自生自灭吗?!”
“那么大声做什么!我还没聋!”周行裴厉声斥责,眼神锐利,狠狠剜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
“还有,你这毛躁的性子,该改改了!”
“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句严厉的训斥,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周延硕混乱的思绪。
他猛地一顿,一个模糊而惊人的念头瞬间清晰起来。
他死死盯住父亲看不出喜怒的脸,阴鸷的眼中突然迸射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光芒。
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父亲,您……您是说……!”
他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一种血腥的、复仇的希望。
“闭嘴!”周行裴猛地截断他的话,压低了声音,带着警惕,“小心隔墙有耳!”
他虽呵斥,但脸上并无怒色。
反而在儿子捕捉到那丝兴奋时,不易察觉地缓和了一瞬。
周延硕立刻噤声,但眼中的狂喜和期待却怎么也掩不住。
他像个饿极的赌徒看到了翻盘的筹码,忍不住兴奋地搓着手,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五日后动身,”周行裴的声音压得更低,“船和人,我都已经联系好了。”
周延硕脸上戾气稍敛,只剩下跃跃欲试的狠绝。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听父亲的安排!”
他此刻只觉得去乡下不再是放逐,而是蛰伏,是等待雷霆一击前的退避。
“你先去那边安心待一阵子,”周行裴看着儿子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语气复杂。
终究还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护犊之情,“等这里的事了结了,尘埃落定,再接你回来。”
无论如何,这是他二房唯一的根苗,他的亲骨血。
“是!父亲放心!”周延硕满口答应。
但随即,他眼中的凶光再次凝聚,声音秃然阴冷。
“不过……”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里充满刻骨的恨意,“那两人……您可得给我好好留着!”
“千万别让旁人……给整死了!”
父子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那心照不宣的杀意和残忍。
他们无声地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冰冷而默契的狞笑。
那笑容里,是对齐小川和周砚二人深入骨髓的恨意。
以及一种即将亲手施以酷刑的病态的期待。
屋内的密谈在无声的狞笑中结束。
窗外廊下,一个人影在确认再无有价值的信息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第77章
齐小川用过早膳便匆匆离府, 不到晌午又快步回来。
手里不见多出什么显眼物事,只眼底闪着压不住的光,步履间都带着风。
回到梅院, 他反手就将房门从内锁上, 连窗子也仔细掩好。
周砚处理完手头几桩急务, 从书房出来时已近午后。
他习走向那扇门, 指尖尚未触及, 便察觉门从内锁着。
里头传来窸窣碎响,像是金属轻轻碰撞, 又似在拆装什么机巧物件。
他眉峰微挑,屈指叩门:“阿川?”
里头的动静戛然而止。
片刻, 传来齐小川绷得有点紧的声音:“……正忙着!再等等!”
周砚倚门而立,听着里面明显放轻、却更显刻意的动作声,唇角无声一勾。
这兔子,如今也学会防他了?
他倒不急, 只是那扇门和里头藏着的秘密, 像羽毛似的不停刮着心尖, 勾得人痒。
日影渐西, 天边透出霞色时,那扇紧闭了一下午的门, 终于传来锁舌弹开的轻响。
门才开一线, 周砚便侧身挤了进去!
门板在他身后合拢, 发出一声闷响。
齐小川只觉眼前一暗, 熟悉的气息已笼罩下来。
后背抵上冷硬的门板, 身前是周砚温热坚实的胸膛,将他牢牢困在这方寸之地。
“一下午……神神秘秘的,做什么呢?”
周砚的嗓音低低沉沉, 贴着他耳廓擦过,带起一阵细微战栗。
他俯身,鼻尖若有似无地蹭过齐小川光洁的额。
又沿着他发烫的脸颊滑到下颚,最后停在敏感的颈侧。
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激起更明显的颤栗。
“连我都不能看?”他声音里添了丝哑,像带着小钩子。
齐小川被他蹭得腿软,脸上红霞飞快蔓延。
这男人自打互通心意那啥后,简直无师自通了百般花样。
还总专挑他喜欢又受不了的来。
他慌忙抬手推他,声音都软了:“别……别闹!大白天呢,放开,给你看就是了!”
周砚略略退开寸许,目光仍锁着他。
眼底满是探究和浓得化不开的兴味。
齐小川红着脸喘了口气,一把抓住他手腕,将人拉到书桌前。
桌面被一块大绒布盖得严实,底下凸起几块形状各异的物件。
“本来……是想晚上再给你看的。”
他小声嘟囔,脸颊红晕未褪,眼睛却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星子。
齐小川吸了口气,带着点献宝般的雀跃和紧张,猛地掀开了绒布——
桌上赫然是几个木盒与铜匣,里头分门别类放着些奇巧部件:
细密线圈、矿石、圆筒还有其他的薄金属片。
“送你个礼物!”齐小川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期待。
周砚目光扫过那些从未见过的机巧物件,眼底掠过清晰讶异:“这是……?”
以他对自家兔子的了解,能让他这般偷偷琢磨一下午的,绝非凡物!
齐小川胸膛微挺,神气活现:“这是简易无线电收发机!”
这东西他耗费多时,断断续续才得以完成。
身处物资匮乏的时代,为了凑齐这些零件,他东拼西凑,费尽周折。
今日是他运气好,意外遇到了一直缺的配件。
“无线电......收发机?”
周砚眉峰蹙起,这词陌生却莫名撼动心神。
“对!”齐小川也不多解释,转身扬声唤来在外间的陆青。
他拿起其中一个小些的木匣,又拎起一副连着铜线的耳机,塞到茫然的陆青手里。
然后快速教他使用方法。
“好了,陆护卫拿着这个,出去,越远越好,出府也成!”
陆青迟疑地看了看手中“怪东西”,又望望周砚和齐小川。
见周砚颔首,才领命快步离去。
等待的间隙,齐小川守在桌边,小心调整着另一个稍大装置上的矿石触点。
片刻后,他拿起一个碗口大的铜制喇叭筒,示意周砚靠近,将另一个听筒递给他。
周砚刚将听筒贴上耳际——
“喂?喂?少爷?齐公子?听得见吗?”
陆青的声音,隔着不知多远,竟带着嘶嘶杂音,撞入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