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了。”
“攻城!”
几乎就在周砚刚刚重新踏上城墙垛口,青龙帮方向猛地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新一轮更加凶猛狂暴的攻势冲来了!
“开城门!迎战!”周砚的声音寒冷,瞬间撕裂了震天的炮火。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的吱呀声中缓缓洞开。
枪炮声、喊杀声、金属撞击声、濒死惨叫声……瞬间交织成一片地狱的狂想曲。
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将每一个搏杀的身影都拉得扭曲而狰狞。
这一场惨烈的鏖战,从傍晚一直燃烧到第二天凌晨。
直到天边露出一轮红日。
那持续了整夜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和密集枪声,才渐渐变得稀疏、微弱......
第85章
外面的枪火声直至下午才彻底停息。
那死寂般的宁静突兀地降临, 反而让众人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有些不适应。
最终,这场斗争以李爷逃脱不知所踪、陈老大被击杀死在了战场上、独眼被生擒终结。
当府外的警戒彻底解除的消息传来,周府里熬红了眼的众人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胸膛里那颗悬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得以落回原处。
胜利了!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如潮水无声地蔓延开来, 冲淡了空气里残留的硝石味。
而齐小川的担忧却并未随着这胜利的宣告而消散。
整整一天一夜, 他都在关注着关于周砚的消息。
每一次隐约的炮响都让他心惊肉跳。
幸好, 始终没有等来那个最坏的消息。
但人没亲眼见到, 那颗心就始终在半空悬着。
他等到日头西斜, 府里解除了警戒,那熟悉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府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齐小川几乎是立刻冲到了前院, 看到的却是时度护送着梦姨、姨娘和周暖暖几人平安归来。
下人们见到夫人、姨娘和小姐安然无恙,爆发出由衷的欣喜。
周暖暖脸上带着疲惫, 看到齐小川时,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扶着母亲,在丫鬟的簇拥下, 走向后院休息。
她们需要点时间舔舐这一路的惊魂。
齐小川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无果, 心底那点微弱的期盼又沉了下去。
他默默转身, 再次回到梅院。
不亲眼见到那人平安无事, 他放不下心。
想出去寻,可兵荒马乱刚过, 周砚会在哪里?
是在城墙善后?在清点战场?还是在处理更棘手的事情?
万一出去寻他, 两人错开, 岂不是更糟?
他只能按捺住焦躁, 强迫自己坐回那张冰冷的石凳上。
齐小川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粘稠而漫长。
每一刻都像被拉长的丝线, 勒得心头发紧。
等待,成了最煎熬的酷刑。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望眼欲穿的思念。
恨不得穿透这重重院落和残破的城池,立刻看到那人的身影。
另一边, 时度将女眷安顿好后,便立刻去寻周砚。
宗庙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无形的沉重。
周砚高坐于首位,面色沉静如水。
看不出丝毫大战方歇的疲惫,只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冰冷威仪。
两侧分列着族中几位白发苍苍的族老和一些重要的周家族亲。
人人面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大殿中央,周行裴跪在那里。
他身上的华服早已破败不堪,沾满尘土和暗红的血污。
几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头发散乱,形容枯槁。
计划彻底失败,从云端跌落泥潭。
此刻的他如同被抽掉了脊梁,昔日那绅士圆滑的精气神荡然无存。
只剩下死灰般的麻木和空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败者的结局无非一死。
于他,或许反而是种解脱。
大长老手中的朽木拐杖猛地抬起,又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打破了死寂。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交织着痛心疾首与难以置信的愤怒,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行裴啊!正玄……他可是你的亲大哥啊!”
“血脉相连,骨肉至亲!你、你……你怎么下得了如此毒手?!”
字字泣血,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周围的族老和族亲们纷纷点头,脸上同样写满了骇然与后怕。
直至此刻,真相大白于眼前,他们依然无法消化这残酷的事实:
周家二爷,竟然丧心病狂到联合外敌,毒杀自己的亲兄长,又设计陷害大侄子。
甚至,差点将整个周家基业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阵刺骨的寒意悄然爬上每个人的脊背,激得他们头皮发麻。
若是……若是周砚没有察觉这一切阴谋,没能及时力挽狂澜。
他们这些人,今日还能否安然站在这里?
恐怕早已成了城外乱葬岗上的一堆枯骨!
思及此,众人投向周行裴的目光,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宗亲间的怜悯与温情。
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赤裸裸的憎恶。
周行裴自始至终垂着头,一言不发。
辩解?求饶?在铁一般的事实和注定的结局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一尊早已失去魂魄的泥胎。
这一次,再没有人站出来为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二爷说一句开脱的话。
宗庙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默契沉默。
片刻后,甚至有几名族亲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恨和后怕,率先开口。
声音尖锐地要求:“此等悖逆人伦、祸害宗族的孽障,必须立即按家规处置!以慰前任族长在天之灵,安我周氏阖族之心!”
周砚依旧沉默着。
他一只手随意地抵在旁边的桌面上,撑着下巴。
另一只手的手指则轻轻、有节奏地敲击着座椅的扶手。
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激愤、或恐惧、或急于撇清关系的脸孔。
如同在观看一场精心编排的闹剧。
永远都是这样。
事不关己时,个个摆出公正严明的姿态,为些鸡毛蒜皮吵得面红耳赤。
一旦真正触及自身安危利益,便恨不得立刻将挡路的“麻烦”彻底碾碎,撇得干干净净。
这些族亲的嘴脸,他早已看透,内心只余一片冰冷的讥诮。
最终,判决毫无悬念。
周行裴被依家规处死。
二房嫡子周延硕下落不明,二姑娘周问兰“失踪”无消息。
周行裴的尸身无人收殓,只用一领破旧的草席随意卷裹,草草埋葬于乱葬岗。
他这一生汲汲营营,机关算尽。
最终连周家祠堂的门槛都再无法跨入半步。
一场由野心和背叛掀起的滔天风波,至此终于画上了一个血腥而冰冷的句号。
周砚起身,面无表情地离开宗庙主殿,走向旁边的偏殿。
时度、陈子、陆青等人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见到周砚推门进来,几人立刻投去关切的目光,仔细打量他的脸色。
见他除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神情还算平静。
并无悲恸或失控的迹象,才稍稍放下心来。
周叔的血仇终于得报,压在众人心头的巨石也随之移开。
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周砚径直走向时度,开口问道:“带了药箱没?”
时度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快速扫视周砚全身。
并未发现明显的伤口或血迹,眼中露出不解:“砚哥,你伤哪儿了?”
周砚没说话,只是抬手,动作利落地卷起了左边手臂的衣袖。
小臂外侧赫然有几道不算深、但边缘有些红肿的擦伤。
像是被飞溅的碎石或弹片蹭过,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成暗褐色。
“处理一下。”周砚的语气平淡道。
时度、陈子、陆青几人瞬间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