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齐刷刷地钉在那几道微不足道的伤口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陈子甚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不是吧?这点小伤?
换做以前,砚哥怕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任由它自己结痂。
还会嫌弃包扎碍事耽误动作。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似乎读懂了他们脸上那明晃晃的疑问,周砚抬眸。
目光淡淡地掠过几人惊愕的表情,缓缓补充了一句。
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抹柔情:“我不想他看见后担心。”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
偏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时度瞪大眼睛,嘴巴微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旁边的陈子,用眼神疯狂示意:
“不是……谈恋爱的都这样吗???”
陈子接收到信号,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极其无辜地耸了耸肩,用眼神回敬:“别看我!我怎么知道!”
他又没人可以谈!
周砚无视几人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和无声的交流风暴,自顾自地走到偏殿里一张空着的椅子坐下。
他微微侧过身,将受伤的手臂伸了出来,摆出一副“等着伺候”的姿态。
时度看着周少爷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再看看旁边还处于石化状态的陈子和陆青,认命地叹了口气,任命地当起了医务师。
他认人取来药箱,取出干净的棉布和消毒的药水。
开始为这位“突然变得异常娇贵”的周少爷处理那几道微不足道的擦伤。
处理好伤口后,时度利落地收拾好药箱。
陈子抬眼看向周砚,问道:“砚哥,回府?”
周砚摇了摇头,眸色深沉。
连续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几乎脚不沾地,但还有一个人,他尚未得空去看。
周砚站起身,言简意赅:“去仓库。”
宗庙旁废弃的仓库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尘埃混合的气息。
独眼像一滩烂泥般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仅存的一只眼浑浊无光。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不知多少处伤口,发出嗬嗬声。
后背火烧火燎,大腿骨似乎错了位,腹部更像是被钝器反复锤击过。
剧烈的疼痛早已混淆了界限,分不清源头。
偏偏,他连咬舌自尽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无边无际的剧痛中,半死不活地喘息。
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苟延残喘。
白青蹲在一旁,指间灵活地把玩着泛着寒光的短匕。
他嘴角噙着一丝近乎欣赏的笑意,目光在独眼身上那些新旧交叠的伤口上逡巡。
仿佛在检视自己几个时辰前精心雕琢的杰作。
对即将到来的收尾工作显得兴致盎然。
没一会儿,仓库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周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身后跟着时度、陈子和陆青。
仓库内昏暗的光线被门外的夜色切割,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狭长而压迫。
原本奄奄一息、意识模糊的独眼,仿佛被这熟悉而恐怖的气息惊醒。
他费尽全力,掀开肿胀沉重的眼皮,那只独眼艰难地对焦在周砚身上。
恐惧瞬间压倒了疼痛,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身体像垂死的蠕虫般在地上徒劳地挣扎、扭动。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破碎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挤出牙缝:“......让......让、我......死!”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充满了绝望的乞求。
周砚面无表情地走近,靴底踩在黏腻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停在独眼身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张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没有多余的话,周砚抬脚,冰冷的硬底鞋面精准地踩在了独眼的侧脸上。
力道缓缓加重,将那张本就难看的脸碾得更加畸形,皮肉紧贴着肮脏的地面。
“李二,在哪?”
周砚的声音低沉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他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斩草除根的决绝。
李爷逃脱在外,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
他自己自然不惧,但府中还有女眷,还有他放在心尖上的那只兔子。
任何可能威胁到他们安全的因素,都必须彻底清除干净。
独眼被踩得几乎窒息,喉间发出濒死的嗬嗬声。
仅存的独眼因充血而暴凸。
他疯狂地摇着头,含糊不清地呜咽着,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抗拒。
周砚眼神漠然,对这种徒劳的抵抗视若无睹。
他朝旁边的白青伸出手,白青立刻会意,将手中的短匕递到他手中。
周砚蹲下身,匕首的冷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他没有丝毫犹豫,锋利的刃尖精准地刺入独眼身上一处尚未完全结痂的旧伤,然后猛地一划!
新鲜的皮肉瞬间翻卷开来,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与旧血混合。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爆炸开来,令人作呕。
“呃啊——!”
独眼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陆青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蜡封的小瓷瓶,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
他上前一步,捏住独眼已脱臼的下巴。
手指用力一顶下颌关节,强行将那颗药丸塞了进去,再猛地一托下巴。
独眼喉头滚动,药丸被咽了下去。
那是王大夫特意研制的续命药,吊住一口气,让受刑者想死都难。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成了独眼永世无法挣脱的地狱。
在旧伤上添新伤,在剧痛中拷问。
独眼的意识在剧痛和药力的双重作用下,如同风中残烛,在彻底熄灭的边缘反复煎熬。
终于,当周砚的匕首再次悬停在他眼前时,独眼最后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用尽残存的力气,报出了一个模糊的地址。
周砚站起身,将染血的匕首随手丢给白青,对陆青偏了下头:“去查。”
漫长的等待在死寂的仓库中流淌。
周砚倚在墙边,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的一切血腥拷问都与他无关。
时度等人也沉默地守在门口。
只有独眼越来越微弱的喘息,证明着他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仓库门再次被推开,陆青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走了进来。
他对着周砚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说道:“找到了,人……已经处理干净。”
周砚这才睁开眼,目光扫过地上那团不成人形的血肉,淡淡吐出几个字:“处理了。”
白青会意,走上前,手中的匕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独眼那只暴凸的独眼中,最后映出的,竟是一丝解脱般的释然。
下一秒,寒光划过侧颈,一切痛苦和恐惧戛然而止。
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解脱。
……
梅院里,夜色已深。
齐小川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几乎感觉不到寒意。
他这一等,直接从傍晚等到了万籁俱寂的凌晨。
每一次风吹草动的声响,都让他猛地抬头,心脏狂跳,然而门口始终空荡。
疲惫和担忧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越收越紧。
就在他几乎要被无边的寂静和焦虑吞噬时,院门口终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齐小川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他猛地站起身,循声望去。
月光和廊下灯笼的微光勾勒出一个挺拔而熟悉的身影。
周砚终于回来了!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周砚刚迈步踏入院子,一道身影就如离弦之箭般朝他飞奔而来!
速度之快,周砚甚至还没完全看清扑来的人的脸,那熟悉的气息已经先一步汹涌地将他包裹。
紧接着,一个带着巨大冲力的身体狠狠地撞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