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 陆青正在向周砚汇报今晚的行动安排。
远远地,便看见齐小川朝着这儿过来。
“少爷,齐先生过来了。”
一路上, 齐小川的右眼一直在狂跳,跳得他没来由的心慌。
书房内光线明亮,他刚进门,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齐小川脚步一顿,这味道,和自己身上的如出一辙。
所以,昨晚真是这人给自己上的药?
重点是,还守了他半宿?!
更惶恐了~
周砚坐在书案后,一袭墨色工装服衬得他肤色冷白。
见齐小川进来,他后仰着靠椅,抬起眼,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像是能看透人心。
“不在屋里好好养着,过来有事?”周砚开口,声音冷冽如常。
齐小川恭敬地立于书案前,双手垂在身侧,“账目基本理毕,想来问问,可否放个假?”
周砚指尖的扳指摩挲动作微滞,旋即恢复转动:“有件事,办完便准你假。”
齐小川一顿,这么好说话,感觉这事不简单。
心头的慌悸骤然翻涌。
“什……什么事?”
“小事而已,去取件东西。”
取东西?齐小川心中警铃大作。
什么东西竟需他亲自去取?
周砚道:“今夜七点半,赴东巷码头取个小物件。”
果然,齐小川心下雪亮。
东巷码头毗邻青龙帮势力地盘,周家与青龙帮素来不和,不会在那给他下了什么套吧?!
“府上不是另有当差的下人吗?”
为什么一定要他去啊?
好吧,虽然他现在也是周家的下人。
话一出口齐小川就后悔了。
果然,周砚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唇角却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不愿意?”
齐小川立刻换上惶恐的表情,开始卖惨:“就是,身上的伤还没好......”
周砚微微哑然,随后唇边多了两分笑意,“那就劳烦你忍忍,就去看个账目的功夫,不要你挑也不让你扛。”
随着对方话声一落,齐小川的心里更沉了。
这个活,绝对有问题!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对面的人又出声:“我也会去,你在怕什么?”
齐小川咽了口唾沫,他怕得可多了。
怕拿他当诱饵!怕被卷入那些见不得光的算计!
最重要的是,怕自己小命不保啊!
忽然,齐小川注意到桌边放着的地形图,心头不由一跳。
电视剧里经常演,大战准备开始之际,研究的便是地图……
周砚这狗子!
今晚肯定有大动作!
齐小川在心里咆哮,面上却挤出个虚弱的笑:“怕......怕海风。”
周砚突然低笑出声。
那笑声让齐小川寒毛直竖。
“齐小川。”周砚用扳指敲了敲账簿,发出厚重的“咚”声。
“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齐小川呼吸一屏,被直呼全名的感觉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啊、啊?什么?”
“聪明。”
周砚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他,“然而,有时候……过于聪颖,反而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齐小川:……刺裸裸地威胁!
“记住了,七点半出发。”
周砚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铜制物件推到他面前:“拿着防身。”
齐小川定睛一看,竟是一把精致的袖珍手枪。
只有巴掌大小,却做工精良。
他心头一凛。
周砚给他武器,要么是真心保护他,要么就是,今晚会很危险。
联想到这段时间他一直和时度早出晚归的,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谢谢少爷。”
“还有问题?”周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齐小川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勉强向上牵了牵:“没有了,那个,我这就去准备。”
晚饭过后,待夜色完全笼罩下来。
齐小川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了。
颇有一种慷慨赴死的气势!
“齐先生,您要的黄包车到了。”门房老赵热情道。
齐小川点点头,道了声谢。
“东巷码头。”
他登上黄包车,报出地名时,车夫迟疑了瞬息。
“先生坐好了。”车夫说道,随后还是拉起车杠,脚步略显迟疑地迈开了。
若非这趟活儿酬金丰厚,说实话,阿贵是不太想接的。
他们这些拉车的,入夜后都不愿往东巷码头去——那儿乱得很。
与此同时,卢勇的别院内。
“三爷,齐小川出门了。”阿枫出现在廊下,汇报道。
卢勇正用银签逗弄笼中新到的画眉鸟,闻言手指微顿。
那棕红色的鸟儿突然扑棱翅膀,发出尖锐的啼鸣。
“我看着他坐上黄包车的。”阿枫补充道,“往东巷方向去了。”
银签在鸟笼上轻轻一敲,画眉立刻噤声。
卢勇眯起眼睛:“打听清楚去做什么了吗?”
“说是帮少爷取个物件,估计又是船上的人得了什么稀罕玩意儿,献给少爷的。”
卢勇轻哼一声,将银签随手掷在案几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小野君那边催得紧,今晚早些去取货送过去。”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至于那个小白脸……不用安排人了,取完货后,我亲自去解决。”
齐小川三番两次撞破他好事,这人,他要亲手杀了才解心中恨意。
阿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躬身退下。
廊下的鸟笼被风吹得摇晃,卢勇叫来丫鬟把鸟笼拿去屋里。
东巷码头,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潮湿扑面而来。
齐小川付完车钱,那黄包车夫竟像见了鬼似的,拉起车转头就跑,转眼就消失在黑暗的巷道中。
“至于么……”
他喃喃自语,抬头望向眼前的码头。
几盏昏黄的煤油灯在风中摇曳,将货船的轮廓照得若隐若现。
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间或夹杂着远处不知名昆虫鸣叫。
他紧了紧衣领,按照周砚给的指示走向停泊在最外侧的那艘货船。
甲板上零星几个水手正围坐着喝酒,见到生人靠近立刻警觉地站起身。
“那个,我找阿三。”
齐小川强作镇定,报上周砚教他的暗号。
“来取周家二月的茶。”
其中一个络腮胡大汉上下打量他几眼,站起身,转进了船舱。
不多时,一个精瘦的汉子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布包裹。
“你就是齐先生?”
阿三的嗓音粗粝得像砂纸摩擦,与本人形象极不搭调。
“对对对。”齐小川点头道。
说完他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又补充了句,“那什么......茶挺好喝的!”
也不知道是多名贵的茶,非得他大半夜来取。
壮汉:“......”
“这是少爷的东西,金贵得很,仔细着些。”
啊哈,感情,此茶非彼茶啊!
与此同时,周砚书房内。
“少爷,鱼上钩了。”陆青快步走入,低声道。
周砚站在窗前,月光为他锋利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闻言嘴角微扬:“武道馆那边准备好了?”
“薛小姐的人皮面具完美无缺,‘阿枫’已经在半路上等候了。”
陆青话音稍顿,“只是……二爷那边今晚也派了人出去,还未探出目的,会不会也是找齐先生的?”
周砚指间把玩的铜钱倏然停住。
“他死不了。”声线平稳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