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布早已被不断渗出的鲜血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肉上,边缘甚至有些发硬。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直冲鼻腔,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了齐小川的胃。
他眼前发黑,熟悉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脚下更是不受控制地发软,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喉头一阵翻涌,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当场呕出来。
依着周砚如今身份和处事风格,大伤小伤……私人助理一事,真的非常具有挑战性!
周砚正背对着他,仿佛毫无所觉。
他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下,动作间牵动了伤口,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声音却依旧平稳。
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我们现在,究竟谁才是伤员?”
齐小川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和那股令人作呕的眩晕感,白着脸走上前。
他伸出微颤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揭开那层被血浸透的纱布。
当粘连的布料被剥离,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时,齐小川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弹孔,边缘翻卷着,深可见骨。
周围皮肉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显然刚才那番激烈的打斗让伤口严重撕裂,甚至有感染迹象。
鲜血还在缓慢地往外渗。
齐小川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都伤成这样了,刚才打架时这人愣是没吭出一声!
连眉头都没多皱一下!
一路上更是沉默得像个没事人!
不愧是“周阎王”,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不敢再看那恐怖的伤口,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拿起旁边备好的清水和干净布巾,屏住呼吸,开始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
每一次擦拭都异常轻柔,生怕再弄疼对方。
但指尖偶尔不经意触碰到滚烫紧绷的皮肤时,齐小川自己的指尖也跟着微微发颤。
周砚始终沉默着,只有在他动作稍重时,背部肌肉会瞬间绷紧,呼吸微不可察地一窒。
除此之外再无反应,仿佛那具身体不是他的。
清理完毕,敷上止血消炎的药粉。
整个过程齐小川都像在走钢丝,精神高度紧张,额角渗出的冷汗几乎和伤者的血一样多。
终于到了最后一步——缠纱布。
齐小川拿起长长的纱布卷,却僵在了原地。
看着周砚宽阔的背脊,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接下来,怎么缠?
接下来这个动作有点太暧昧了,两个大男人……从前面环抱过去?
那几乎是把人搂在怀里!
齐小川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
从后面绕?
好像,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虽然动作也别扭,但总比面对面抱着强!
重要的事,不看见周砚的脸。
他打定主意,不再犹豫,抖开纱布一端按在周砚胸前。
然后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手臂从周砚身侧向后伸去,试图将纱布绕过周砚的后背。
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贴近周砚的后背,几乎是虚虚地将人环住。
就在他全神贯注,左手将纱布按在周砚左腰侧,右手努力向后够,想把纱布从自己左手交到右手时。
一道温热的、带着他自己紧张急促的呼吸,毫无预兆地、轻轻地扑洒在了周砚的后颈皮肤上。
周砚的身体,在那一刹那,骤然僵住!
如同被无形的细针瞬间刺中。
他原本随意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猛地收紧。
指尖不自觉地抓住了裤腿布料微微攥出褶皱。
后颈那片被温热气流拂过的皮肤,仿佛被投入滚油的火星。
瞬间燎起一片难以言喻的麻痒和灼热感,迅速蔓延开来。
而齐小川对此浑然未觉。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用最少的接触完成纱布交接”这个艰巨任务上。
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呼出的气息落在了哪里。
更没察觉身前人瞬间的紧绷和那细微到极致的动作变化。
他甚至还在心里暗庆自己的“聪明”。
幸好没选择从前面抱。
不然近距离对着周砚那张冷峻压迫感十足的脸,他非得当场窒息不可!
好不容易将纱布绕过一圈,找到合适的松紧度固定好,齐小川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
立刻拉开一点距离,开始熟练地缠绕包扎。
后面的过程顺利了许多,但每一次手臂环绕的动作,依然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绷的张力。
周砚始终保持着雕塑般的坐姿。
只是那绷紧的肩背线条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并非真正的无动于衷。
终于,最后一段纱布被剪断、固定。
齐小川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冷汗,他感觉刚才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后背的衣衫也湿了一片。
周砚缓缓站起身,重新披上干净的衬衫,动作间依旧带着那份天生的沉稳。
他侧头瞥了一眼同样大汗淋漓、脸色还有些发白的齐小川,薄唇微动。
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系好了衣襟的盘扣。
一场换药,两个男人,皆是大汗淋漓,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角力。
空气里残留的不仅仅是血腥和药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余温......
“要命!!!”齐小川心中呐喊。
最后,他慌张收拾东西,逃也似地离开了周砚的房间。
第30章
西院。
周问兰用完早饭, 便在院中树下闲翻书卷。
倏忽间,一道哀切的女子哭声由远及近。
“二小姐!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如姨娘带着哭腔奔了过来。
周问兰心烦,“啪”地合上手中书册, 不耐道:“又出了什么事!”
如姨娘一怔, 抽抽噎噎地哀诉:“昨、昨晚……老爷又没回来。”
周行裴已许久不曾碰她, 再这般下去, 西院指不定哪天就又多出个文姨娘、红姨娘了。
周问兰瞥她一眼, “周行裴是你丈夫,他夜不归宿, 你找我哭有什么用?”
“当初不是很有能耐么?拿出你爬他床的那股劲儿来啊。”
如姨娘垂着头,细声啜泣。
端的是我见犹怜。
可惜这副情态对同为女子的周问兰毫无用处, 只觉厌烦。
“往后这等破事少来烦我,你们爱怎么闹便怎么闹。”周问兰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连一个眼风都吝于施予地上的如姨娘。
这个家,她是一刻也不愿多待了。
不作为的父亲, 整日只知花天酒地的亲兄长。
老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两个男人, 都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废物!
另一边, 齐小川冲出了周砚的房间,反手带上门后, 心脏还在胸腔里玩命蹦迪。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上冰凉的虚汗, 又下意识搓了搓指尖。
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那精悍背脊下蕴藏的力量和……温热!
“靠!”他低骂一声, 又赶紧捂住嘴, 做贼似的左右张望。
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后, 他才放下手,对着空气龇牙咧嘴。
美色如狼似虎!瓦解人的意志!
清醒一点!那是周砚!
周阎王!你他妈有几条命敢肖想?十条都不够他拆的!
“天爷,男色误我!”
他正沉浸在自己“色胆包天”的深刻反省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中, 完全没留意身后那扇他刚关严实的雕花木门,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一条细缝。
周砚站在门后阴影里,刚换上的干净外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他正准备出门,恰好将齐小川那句咬牙切齿、清晰无比的“男色误我”听了个正着。
他搭在门框上的修长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