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是民国!(77)

2025-09-07 评论

  他的脚步有些快,几乎是逃离。

  齐小川确实是在逃离。

  他怕。

  怕再在这片星光下,在这孤绝的身影旁多待哪怕一刻钟。

  那被海风和喧嚣暂时压下的最初那个滚烫又禁忌的问题,会再次冲破他摇摇欲坠的理智,然后脱口而出。

  而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这片海,这个人,这个夜晚,都承载不了那样的答案。

  或者,是更深的绝望。

  ---

  接下来的航程出奇地顺利,再未遭遇那等要命的惊涛骇浪。

  风帆饱满,一路向北。

  半个月后,温州青牙巷口轮廓,终于在深沉的夜色中显现。

  船是半夜悄然抵岸的。

  舷外灯火稀疏,只有岸上几点昏黄的光晕在浓墨般的夜色里晕染开。

  齐小川被甲板上刻意压低的却又透着利落的脚步声惊醒。

  他心头莫名一跳,迅速起身,只来得及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外衫胡乱披上,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舱门。

  夜风裹挟着细微的雨丝扑面而来,带着夜晚海面的寒意。

  他隐在舱门投下的阴影里,眯眼望去。

  不远处,船头甲板的灯笼光晕下,周砚挺拔的身影清晰可见。

  他正与一个站在更深暗处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

  那人身形模糊,面目隐在斗笠和夜色中,看不真切。

  只见那人似乎微微颔首,随即抬手一挥,他身后的阴影里立刻无声地现出十数条精悍的身影。

  这些人动作迅捷,鱼贯登船,秩序井然。

  直奔货舱方向。

  整个过程除了靴底与甲板极轻的摩擦声,几乎不闻人语。

  很快,两人一组,抬着一个个沉重的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狭长箱子。

  步履沉稳地沿着搭好的跳板迅速下船,消失在岸边的黑暗里。

  齐小川静静地看着,身体紧绷。

  他并非刻意窥探,只是这深夜的秘密交接,透着一种与寻常商船截然不同的、刀锋般的肃杀气息。

  “喂,”一个带着点懒散又有些挑衅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

  惊得齐小川肩头微耸。

  “你不好奇他们搬运的货是什么吗?”

  齐小川没有回头,也知道是白青。

  对方嘴里似乎还咬着什么,发出细微的咔嚓声,闻着香气,大概是什么瓜类。

  他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依旧追随着那些消失在黑暗中的沉重箱影。

  “不好奇。”声音平静无波。

  他是真的不好奇是什么。

  但他心中已有了模糊的猜想。

  总之,绝不是周家明面上那些供人赏玩的商物。

  而是……某种这个时期,见不得光的、却能要人命的东西。

  白青似乎觉得无趣,咔嚓一声咬断了嘴里的黄瓜,嘟囔了一句:“没劲。”便转身离开了。

  他确实不喜欢齐小川。

  这人,和他哥一样,心思太深。

  像蒙着雾的海面,让人看不透底,也捞不着好处。

  没一会儿,那伙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搬空了目标货物。

  云帆号重新陷入了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岸上更夫敲击梆子的声音,单调地穿透雨幕传来,恰好是三更。

  天空飘落的细雨似乎稠密了些,沙沙地落在甲板上,也濡湿了齐小川额前的发梢。

  他仍站在原地望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以及岸边零星几点仿佛沉睡的灯火。

  就在这时,一盏灯笼的光晕移动过来。

  周砚撑着一把油纸伞,正朝着船舱这边走来。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

  他目光扫过隐在舱门阴影处的齐小川,脚步未停,但眉头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显然对于齐小川此刻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或许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二十一响。”

  齐小川的声音不高,他的目光从岸边收回,落在周砚微微蹙起的眉间。

  周砚的脚步顿住,油纸伞边缘的水珠连成一线坠落。

  他身后的陆青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齐先生什么意思?”陆青上前半步,手已按在腰间暗器上。

  齐小川没有理会陆青的敌意,只是平静地指向岸边:“更夫敲梆,三更整,每次都是三更。”

  周砚的眼神骤然锐利。

  他转身望向岸边,雨幕中隐约可见更夫佝偻的背影正缓缓离去。

  “连续七次。”齐小川补充道。

  “从第一箱货物下船开始,到最后一箱离开,不多不少正好七声梆响。”

  雨声忽然变得密集起来。

  齐小川感到后颈一阵发凉,不知是雨水还是直觉带来的寒意。

  “你怀疑更夫有问题。”周砚这句话不是疑问。

  齐小川点头。

  陆青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转头看向岸边。

  那个孤独的更夫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口转角。

  周砚的伞微微倾斜,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肩头,浸透了深色衣衫。

  “带人去查探一下。”他低声吩咐道。

  陆青领命而去,三道身影如鬼魅般掠过甲板。

  雨更大了,敲打在甲板上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鼓点。

  周砚忽然转向齐小川,伞面倾斜,将他一同笼罩在干燥的空间里。

  “为什么要说出来?”

  齐小川迎上他的目光,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因为那些箱子里装的是火器和药材。”

  这不是猜测,而是陈述。

  周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而我也在船上。”齐小川继续道,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说过的,没人比我更希望你平安。”

  周砚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伞下的空间突然变得逼仄,齐小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混合着海风的咸腥。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周砚低声道。

  “意味着如果消息走漏,整船人都得掉脑袋。”齐小川直视周砚的眼睛,“包括我。”

  甲板另一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青回来了,脸色阴沉如铁:“少爷,人没抓到,但从他身上掉下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铜制令牌。

  齐小川不认识这个令牌,但他知道,刚才的秘密已经暴露。

  周砚接过令牌。

  “准备撤离。”他下令,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一炷香内清船。”

  陆青领命而去。

  方才还寂静的甲板瞬间被惊醒。

  杂乱的脚步声、低沉的吆喝声、绳索摩擦的吱嘎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雨夜的死寂。

  原本停泊安稳的云帆号,再次启航。

  齐小川靠在湿冷的舱壁上,看着人影在昏黄的灯笼光晕下匆忙穿梭。

  陆青带着人飞快地检查着,确保没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迹。

  船锚被沉重的铁链绞起,水手们奋力拉扯着帆索,湿透的帆布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迅速鼓胀起来。

  船身微微一震,开始缓缓离开,重新投入深不可测的黑暗海面。

  这仓促的再次启航,几乎是在靠岸后不到一个时辰内完成的。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甲板,也冲刷着所有人心头的惊悸。

  船在夜色的掩护下,如同离弦之箭,向南疾驰而去。

  第二日,天色灰蒙,铅云低垂。

  经过一夜近乎亡命的疾驰,海面渐渐开阔,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此松懈,反而因为补给告罄的现实而更加沉重。

  船舱里,食物和淡水早在三日前就已经告急。

  驾驶舱内气氛凝重。

  严叔摊开海图,紧锁着眉头。

  他粗糙的手指在地图上游移,最终停留在一个小小的标记点上。

  “就这个长滩港吧,”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沙哑。

  “离得最近。”无论如何,得靠岸补给了,否则弟兄们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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