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纠的啤酒也被抢走喝了,没找到新的,随遇而安地喝了口冰镇牛奶:“我的状态很好,没什么问题。”
阿修问:“我也是敌人?”
这个房间里没有别人,也没有监视孔,没有任何能渗透进来的波段——阿修亲眼见识了提尔·布伦丹的反侦察技能。
这句话换来那种叫人咬牙切齿的笑,还有揉脑袋,这个beta犯人这两天常对他这么做。
祁纠揉了揉他的脑袋,给他夹了一筷子吸满了辣油的青菜。
阿修:“……”
“你的洗白计划。”阿修问,“包不包括辣死我,然后甩掉我,自己单干?”
祁纠笑了:“第一页第一条。”
阿修瞪了他半天,把碗端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beta犯人在想些什么,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煮火锅、打扑克。
加起来算一算,这已经是他们来这的第五天,还有两天时间,演习就要结束了。
提尔·布伦丹快把演习折腾翻了天,军部的脸差不多也丢得半点不剩,执法处不可能没有反应。
所谓的“绝对公平客观”、“完全与外界隔绝”……过去的演习规则或许的确是这样,但到了现在,仅仅能坚持到第六天。
最后的一天,本来就是用来作弊、用来泄露消息,给军方找回脸面的。
局面会在最后一天发生变化,消息会被送进来,军方的高层会忽然“深谋远虑”、“目光如炬”,紧急逮捕提尔·布伦丹。
这些人会坚持声称,他们早就看穿了西德罗上校被人冒充,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利用这个自作聪明的叛徒。
这样一来,这些天慢慢发生转变的舆论,就会再次反转,提尔·布伦丹的声誉会跌落谷底。
……
阿修吃光了所有青菜,去拿新的啤酒,却摸了个空,手心里多出一杯牛奶。
“喝这个。”祁纠合理提出建议,“你的个子还需要再长长。”
阿修:“……”
少年特工磨着牙去摸刀。
这种架势,落在昔日的帝国舰队负责人、如今不少alpha的梦中情beta眼中,实在不比小狗龇牙更有威胁。
这念头不知怎么就挤进他的脑袋。
那些没完没了的直播镜头……真是很碍事。
阿修被落在头顶的手轻松按回去,忽然问:“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很多人,都说你有魅力?”
招蜂引蝶的beta犯人似乎没这个自觉:“是吗?”
“是。”阿修低声说,“你很添麻烦。”
执法处为这个暴跳如雷,再三申饬芬里尔作为特工的严重渎职,等演习结束,等着他的大概就是生不如死的惩罚。
说不定他真会被打成提尔·布伦丹的同党、从犯,被这个人连累,一起被发配到废星的矿山去扛石头。
“你要做别的,我不管。”阿修垂着视线,盯着手里的军刀,“但有底线。”
阿修说:“不能让军部颜面扫地,不能做损害帝国利益的事,明白吗?”
这是每个执法处的特工都能倒背如流的话,把这话说出来,几乎就已经挑明了特工身份。
他在刀身的倒影里,没有看到提尔·布伦丹表现出任何意外。
高瘦的身影站在窗前,对着外面的夜色。
阿修垂着视线,慢慢握紧手里的刀,盯着那个瘦削到清癯的背影。
那些添乱的讨论,也害得他不轻,他没有被这个beta犯人迷得神魂颠倒。
没有这回事——即使他永远忘不掉那天的情形,提尔·布伦丹站在断壁残垣和废墟里,硝烟弥漫,瘦削的beta指挥官被探照灯映成黑色的剪影。
那是他没见过的画面,就像太阳下被白雪覆盖的山脉。
死亡随时会吞噬那片废墟,小提琴悠扬的乐声响在战争带来的轰鸣里,那道身影微垂着头拉琴,不在意绽开的炮火、漫天连地的轰炸。
火光熊熊燃烧,近在咫尺,时间的流速仿佛在这一刻变慢。
阿修穿过炮火跑去找他,把他扑开,飞机在头顶拉出音爆,数不清的炮|弹砸向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
他听见那道影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明白这叹气是为什么,但帝国舰队的前负责人在这一刻复活。
这个仿佛无所不能的、可以在任何地方活下来的beta指挥官,一手拿着小提琴,精准判断出能阻拦爆|炸的遮蔽物,手臂将他拦在身后。
提尔·布伦丹转身,那双拉琴的手覆住他的耳朵。
剧烈的、足以将人生生震聋的轰炸,在这道身影的背后吞噬掉一切。
一个beta的身体素质,不论怎么锻炼,也不至于强悍到足以承受这样近在咫尺的剧烈爆炸。
在短暂的失明和尖锐耳鸣过后,阿修恢复意识,用力晃了晃脑袋,扶住靠在自己身上的犯人。
体温透过衣料传过来,双臂垂在自己身侧,像是个拥抱的幻觉。
阿修把他背起来,穿过废墟,在一处矮墙后面坐下,等他慢慢恢复清醒。
琥珀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教官。”阿修问,“我如果现在对你动手,会怎么样?”
提尔·布伦丹靠着矮墙,微阖着眼睛,轻轻笑了下:“会得个不错的勋章。”
这是个很差劲的回答。
阿修把药喂给他,带进来的药足够供应一个排,演习开始五天后,他手里还剩最后一片。
阿修给他喂水,低声问:“疼吗?”
Beta犯人摇了摇头,帮他把军刀握住,抵在自己胸口。
这其实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在这里动手,一切都会结束,他会成为“杀死帝国最强beta”的alpha。
“别闹。”阿修收起刀,“我没想要勋章。”
……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第100章 杀了他,芬里尔
这天的夜里, 至少有一个人没能睡着。
被火锅辣到辗转反侧的执法处特工,枕头下压着军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试图把脑海里的影像推出去。
不算成功。
他还是能看见火光里的剪影, 能看见漫天炮火里, 遮住硝烟的beta指挥官。
一只微凉的手探过来, 摸了摸他的额头。
……现在是两个人没睡着了。
阿修枕着胳膊:“你怎么也不睡?”
“睡不着。”躺在他身旁的beta犯人如实招供, “太久没跟人同床共枕,不太习惯。”
“……”少年特工转过头, 一言不发, 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祁纠忍不住笑了,揉揉他的头发, 把手覆在他胃上:“不舒服?”
“没有。”阿修问,“你过去常和人同床共枕?”
谎话连篇的beta犯人替他揉着胃,慢悠悠摇头:“这辈子还没有。”
这话根本叫人听不懂。
阿修跟了他这些天,已经习惯了这个怪人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想要强调自己不胃疼, 辣到抽筋的胃又让他说不出口。
那只手的力道从容不迫, 不紧不慢打着圈, 折腾个没完的隐痛也慢慢蛰伏下去。
“我也不想和你挤在一起睡。”
阿修盯着眼前仿佛空无一物的黑暗,房间被这个beta犯人弄得天衣无缝,关了灯就没有一丝光:“我的任务是防止你逃亡,得一直盯着你。”
掀开那层粉饰太平的身份以后, 他也不再避讳, 演习的最后两天, 他接到的命令是贴身看守提尔·布伦丹。
这四十八个小时,他不会再离开这个神通广大的犯人半步。
祁纠点点头, 表示理解:“嗯。”
阿修盯了他半晌:“……就这样?”
“嗯?”祁纠想了想,主动抬起那只离他近的手,“把我们俩铐起来?”
执法处的特工倒也经常这么干,两个人铐在一起,就是真正的“贴身看守”,不光是睡觉躺在一起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