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还有剩。”郁云凉把铜钱仔细收好,“明日殿下想吃什么?”
祁纠今天吃了这一顿,不要说明日,少说三天都再吃不下什么。
他不想叫郁云凉失望,端着那碗汤,拿汤匙慢慢搅着,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口:“再弄只鸡……烤着吃?”
系统喜欢吃烤鸡,可以帮忙暗中解决。
多吃点肉,也能让他们小公公快些长个子、快点长大成人。
郁云凉不带犹豫地点头:“好,我明早就去。”
祁纠摸了摸他的脑袋。
少年宦官今晚的脸色没那么苍白,有了很淡的血色,被摸了脑袋,这血色就更明显。
他很温顺地弯腰,等祁纠揉够了,才扶着祁纠的那只手在脸上贴了贴,跑去盛饭。
郁云凉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鸡汤、一大碗饭,就蹲在祁纠的躺椅旁边,大口往嘴里吞进去。
“慢点吃。”祁纠把自己碗里的肉也捡给他,“今晚这么高兴?”
郁云凉点头,他看见了祁纠的动作,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郁云凉并不戳穿祁纠,只是埋头苦吃,把所有肉和米饭都咽下去。
既然祁纠吃不下,他就努力吃、努力长个子,照顾祁纠。
“殿下。”郁云凉忽然说,“今天是我的生辰。”
祁纠放下汤匙,把系统从锅边拖回来:“今天是郁云凉生辰?”
系统也挺诧异:“他没有生辰啊,上辈子、这辈子都没有,接生他的人也记不清了。”
连郁云凉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但不要紧,反正也没人知道,郁云凉就决定是今天:“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就是生辰。”
祁纠看了他一会儿,把那碗鸡汤暂时放下,招招手。
郁云凉就立刻放了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接过他手中那碗被喝了不少的汤。
——祁纠喝了好几勺汤,还吃了一块肉,一颗枸杞。
这件事最值得高兴,要是明天能多吃一块肉,就更好了。
“急什么。”祁纠说,“一辈子还长。”
他揽住少年宦官,仔细端详了下,抬手解开郁云凉头上发髻,重新挽了个新的。
说是二十及冠,其实也并没一定之规,不少贫苦人家急着要顶梁柱,十八、十九,也就当个完全的壮劳力顶上去用了。
祁纠猜得到郁云凉的心思,相当仔细地帮郁云凉整理发冠,把自己的簪子摘了,给急着长大的少年督公换上去。
他的手力道稳定,挽头发时几乎完全不痛,末了仔细收拢,手指抚过郁云凉的鬓角。
郁云凉跪在他面前,仰起脸定定看他。
“……十年。”郁云凉忽然说,“最少……十年。”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种强撑的气势,大概是想仗着刚定下来的生辰,占住这个便宜,许绝不会被反驳的愿。
郁云凉捉住祁纠的手,他摸了摸这只手,俯身把脸贴上去,胸腔发抖。
“要是……再少的话。”少年督公低声说,“殿下,我要去九幽黄泉捉你。”
“好。”祁纠说,“一言为定。”
他答应得太痛快,郁云凉反倒有些不安,惊疑不定着抬头。
“把鸡汤拿过来。”祁纠说,“帮我端着,我再喝两口。”
愿望实现得太容易,郁云凉还有些恍惚,声音发轻:“……什么?”
“十年啊。”祁纠叹了口气。
这是个大工程,得多吃点饭,不然没力气。
“鸡汤给我……再给我添块肉。”
祁纠摸出一袋子铜钱——本来是准备留着,每天三枚慢慢哄郁云凉高兴的,现在也只好一股脑全塞过去。
“小公公。”祁纠交饭费,“你可有得养了。”
第31章 他今夜不是良人
郁小督公就这么发了笔横财。
足足四千一百七十三个铜板——折合四贯钱再多一点, 据说是废太子眼下的全部家当。
剩下的银子……就都在破王府的府库里,叫碎砖烂瓦埋着了。
托巡捕营、锦衣卫、兵马司的福,瓦砾碎石已清得差不多。等从朝会回来,祁纠打算带着郁云凉过去一趟, 把能捡的零碎全捡走。
修旧利废, 勤俭持家。
毕竟一口气要活整整十年, 什么都得精打细算, 不能再像过去那么随便挥霍。
“行了,过来……”祁纠看郁云凉蹲在树底下, 忍不住乐了一声, “先别数了。”
郁云凉听见他出声,立刻把铜钱哗啦啦拨回麻袋, 抱在怀里跑回来:“殿下。”
祁纠摸摸他的脑袋:“不用数,就咱们两个,丢不了。”
他平时都把铜钱放在系统那,哄小公公的时候就拿出来三枚,从没特地掂过分量。
——也亏郁云凉对他的盲目信任, 看他从袖子里摸出这么一大袋子铜板, 居然都没生出半点怀疑。
没半点怀疑的郁小督公, 像是没见过这么多钱,一直蹲在树底下翻来覆去数……系统闲极无聊,跑去围观,看着郁云凉从第一枚摸到最后一枚。
郁云凉一枚一枚地把铜钱全排开, 码得整整齐齐, 再拢到一起, 再排开码齐……就这么不厌其烦地数了十几次。
要不是铜钱实在揣不进怀里,说不定郁督公是真打算把它们全装进那个半旧的小布包, 每天带着四千多个铜板到处跑。
“不值多少钱。”祁纠揉揉郁云凉的脖颈,帮他算账,“折四两银子多一点。”
他那一瓶伤药就一两银子,更不要说这些天郁云凉拎回来的药材,每一样都不便宜。
——系统暗中打探,郁云凉那小布包里,金叶子都少了一片。
这么花钱如流水地买药,要不了几天,另一片金叶子恐怕也难免要少个角。
祁纠笑了笑,低声提醒:“小公公在我这儿花的,可都不只这么点了。”
郁云凉不说话,把脑袋埋在胸口,垂着眼睫一味地摇头。
察觉到颈后那只手的力道,他稍一犹豫,就跟着爬进躺椅里,任祁纠揽着。
郁云凉整理祁纠靠着的软枕:“我的钱,和殿下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祁纠不这么教他,“钱就是钱……躺过来点,挤着暖和。”
躺椅里的空间不大,祁纠分他一半裘皮,两个人暖暖和和挤在一处,在微凉的夜风里看星星,简直舒服到不行。
“回头把钱放一块儿,全叫你管。”祁纠打了个呵欠,“看你分不分得清。”
郁云凉抿了下唇角,依旧不说话,只是小心地挪近,埋进祁纠身上的清苦药香。
……没什么分不清的。
他养祁纠,祁纠的钱一分都不能花,要分清楚很简单。
但这话他不打算说给祁纠,郁云凉还想被摸脑袋,犹豫了一会儿,拽拽祁纠的袖子:“殿下。”
“嗯?”祁纠睁开眼睛,迎上小公公直勾勾的漆黑眼瞳,试了试心灵感应,“没吃饱?”
郁云凉:“……”
祁纠笑得有点呛风,咳嗽了几声,不再逗他,摸摸郁云凉的头发。
他很知道怎么打理郁云凉,只是动了动手指,就把几缕不服帖钻出来的碎发理顺,又弄得整整齐齐。
“去……把酒拿来,教你喝一点儿。”祁纠说,“过了生辰,我们小公公就是大人了。”
郁云凉的耳廓在这句话里发烫,漆黑眼瞳泛出亮来,爬下躺椅去取烫好的黄酒,都还用力挺着肩膀。
他只想一晚上就长高,再有一身结实力气……这么一想,半夜趁祁纠睡着了,他还是得去院子里翻磨盘。
听人说水磨功夫都是这么练的,能把大青石磨盘轻轻松松翻着走,自然就算有了力气,抱起个人也根本不成问题。
郁云凉盘算着这些,把那一壶酒捧回去,屏了呼吸,越走近脚步越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