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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萧宴宁第一时间去洗了个澡。
刚过完年,西疆的天还冷得很,房内虽放置了暖炉,洗完澡的那一刻,身上还是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只是身上都是胭脂水粉味,萧宴宁闻不惯这些味道,不洗不行,他会失眠会睡不着。
洗漱完,萧宴宁换来侍卫搬了个软榻放在床边,这才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萧宴宁在等着梁靖前来坦白,他太了解梁靖了,今晚要是不把话说开,梁靖根本睡不着。
如他所料,没过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宴宁哥哥,你睡了吗?”
萧宴宁看了看桌子上燃烧着的烛火:“没睡,进来。”
梁靖也是刚洗漱完,头发半干,就那么披着一身寒气走来。
见他这模样,萧宴宁有点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怎么,这是打算和我秉烛夜谈?”
“没没没,我就是有几句话想和宴宁哥哥说。”梁靖手忙脚乱道。
萧宴宁指了指床边的软榻:“躺下,要不然有话明天说。”
大冷天,他疯了才会让梁靖受凉。
梁靖一心想和萧宴宁说话,直到这时才看到床边的软榻,他抿了抿嘴,犹豫半晌没有动。
萧宴宁看着他挑眉:“小时候你我经常躺在一张床上聊天,所以,你这是不愿意睡软榻?”
“没有。”梁靖一听这话,以最快的速度跳上软榻,盖好了被子,泛凉的身体变得暖呼呼的。
“正好,我也有话同你说。”萧宴宁看他都快把自己裹成蝉蛹了,于是直接问道:“你在燕春楼里可有喜欢之人?”
“没有。”梁靖露出脑袋,瞪大眼睛急道:“你相信我,我就去过一次,从那之后再也没去过了。而且,我去的时候也不知道那里是青楼。”
萧宴宁看着来回晃动的火苗轻声道:“我信你。燕春楼又或者其他什么楼就是温柔乡,你有你的抱负和理想,以后也不要被这些东西迷住了眼。”
“你我一起长大,我一直盼着你得偿所愿。今日你见我去燕春楼什么心情,就是当日我知道你去那里的心情。梁靖,若你有喜欢之人,娶回家好好待人家,不要辜负自己。”
萧宴宁看着梁靖长大成人,知道他去这种地方时,心底的火气差点没压下去。
梁靖的心思太好懂了,一副不敢让他知道燕春楼是什么地方的模样,萧宴宁当时就想把温染给打出去。
他忍着恼怒想,那个单纯乖巧的梁靖,什么时候被人带坏了。
这股莫名的火气在心底憋了数十天,然后他找到了在合适的时机,发泄了出来。
燕春楼里,梁靖坐立不安,他心底那股火才消退几分。
萧宴宁自然看得出梁靖对燕春楼里的人并不在意,所以他才决定亲自去一趟。
让梁靖亲自感受感受他当时的心情,记忆犹新,以后想做一些出格的事就会想起今日的场景。
英雄冢美人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萧宴宁很怕梁靖会走错路。
萧宴宁说完,许久都没听到梁靖吭声。
他皱眉看向软榻上的人,只见梁靖紧闭着双眼,眼角还有一丝湿意。
萧宴宁的心慌了一下,他把梁靖说哭了。
“梁靖。”他忙坐起身:“我,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是说……”
“宴宁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梁靖睁开眼,望着他认真道:“我都明白。宴宁哥哥,谢谢你相信我。”
萧宴宁:“……”所以是被感动哭了吗?
只是看那表情不大像啊,而且眼底还有些悲伤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哪句话说错了?哪句话惹梁靖伤心了?
“宴宁哥哥,我今晚想睡这里可以吗?”梁靖眼眸因有了水气而更加晶亮,他问道。
萧宴宁:“当然。榻上不舒服,要不你上床睡。”
“不了,不合规矩。”梁靖垂下眼笑道。
萧宴宁哦了声。
梁靖放松身体,躺在那里和萧宴宁说起去燕春楼的事。
那是前年的事了,他们打了大胜仗,西羌一时不敢和他们再打。
打了两年多的仗,难得松口气,很多将士开始回城修整。
临到他们这一波时,他被拉着去了一趟燕春楼。一开始他不懂,后来明白了后,他红着脸跑了出去。
蜡烛随时间流逝而越来越短,梁靖和萧宴宁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睡着了。
萧宴宁看着他,总觉得有哪地方不对劲儿。
他想想东想想西,然后慢慢闭上了眼。
蜡烛熄灭后许久,萧宴宁的呼吸才变得悠远绵长起来。
月光斜入房内时,软榻上的人缓缓坐起身,他喊了声宴宁哥哥,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梁靖坐了很久很久,他轻轻下床。
走到床前,黑夜的月光照不清人脸,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梁靖真正的情绪才会流露出来,他盯着萧宴宁瞧。
瞧了许久
,他俯身而下,轻轻在萧宴宁嘴唇上印了下。
他没有和萧宴宁说,他跑出燕春楼后,看到两个同营的男子在黑暗的小巷子里抱在一起。
看到梁靖,两人飞快地跑了。
后来,梁靖了解到,军营有些男子不娶妻生子,同男子好上了,便有结契弟之说。
第92章
梁靖屏着呼吸,以最快最轻的速度直起身,他没有躺回软榻,而是悄悄地走了出去。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又轻轻关上房门,梁靖并没有直接离开,就那么披着月光,缓缓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月色凉如水,呆坐在台阶上的梁靖心砰砰直跳。
极致的冲动过去,留在心底的是慌乱、惊惧和不安。梁靖无意识地伸手抚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他觉得自己疯了。
刚才俯身而下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碰到萧宴宁的嘴唇,好像触碰到了那抹柔软,又好像只是有着极近的距离却没有接触到。
他整个人都处在极度紧张中,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梁靖并不后悔自己那一时的冲动,也许这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自己的呼吸能和萧宴宁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就好像两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但他仍旧后怕,害怕如果刚才惊醒了梦中人,那该怎么办。
一想到萧宴宁那双漂亮时常含着笑意的眼眸会因他的失态而流露出震惊、厌恶之色,梁靖的心像是被一掌大手在来回揉捏。一个未发生的事情真相,他想象一下就很难受,呼吸都有些不畅。
幸而老天可怜他,饶恕了他的这次贪心。
萧宴宁睡得很安稳,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梁靖闭了闭眼,那颗心仍旧在悬着,怎么都落不到实处。
梁靖心道,自己真的很虚伪,他厌恶燕春楼里那些人落在萧宴宁身上的目光,他生气,他嫉妒。
可他自己明明更可恶,他的眼神比那些人更粘稠,只是他隐藏的足够好,不敢流露出来也未曾被人发现。
梁靖抬眸望着天边高悬的月亮,改变他命运的那晚,在那两人离开后,他在原地呆愣了许久。
军营之中需要克制着自己的情感,终于到了可以放下前线的重担休息,他们都活着,他们控制不住地拥抱在一起。
他们在黑暗中低声说着思念,似乎想在那一刻让时光停滞,拥有天长地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靖才失神落魄地离开。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艳丽的梦。
梦醒,梁靖感受着身上的不适,神色从茫然无措变成了惊恐不安。
他早已知人事了,偶然清晨也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他虽然羞涩但春梦无痕,醒来是身体上的冲动,根本不记得梦里的场景。
正常身体情况而已,很自然就能接受。
然而这次,梦中的人有了声音,有了模样。梦不再是无痕,梁靖清楚记得,萧宴宁在他耳边轻笑着喊着他的名字。
梁靖!
一个名字而已,他就彻底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