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宁在京城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那四年多,他很怕听到边境的消息,胜败都怕,但又怕时间太长没有消息。
梁靖以先登之功名震四海时,萧宴宁趴在被子里面偷偷骂了他许久。
小小年纪,竟然做出这样的事,登城时万一跌落下去呢。
然而身为一个没成年没有出宫建府的皇子,有太多太多的不方便。
萧宴宁在宫里数着日子等着梁靖来信。
他不能在信里写太多东西,所以只能次次写平安。
他也不能让秦家帮自己送信,因为会有御史弹劾秦家和边境将领勾结之嫌。
萧宴宁那段时间只恨自己年龄太小。
他恨不得自己能一夜长大,这样他就有自己的王府,想要避开他人耳目写一封到边关的信就会好很多。
那年在边境看到身上满是戾气的梁靖,萧宴宁就后悔了。
他不该让梁靖来边关,他该拦着。
那时,他没说。
现在,他更后悔了。
如果梁靖一直在他身边,他绝不会让人有机会动梁靖。
幸好,现在也不晚。
一切都来得及。
***
马车停下时,梁靖吸了吸泛红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萧宴宁怀里退开。
萧宴宁伸手在他眼角抹了抹,把暖炉放在他手上,又给他拢好披风:“你身上有伤,外面冷,别冻着了。”
古代医疗条件就这样,有伤的身体还是避免发烧的好。
梁靖心想,自己哪里就这么娇气了。
不过暖炉是萧宴宁特意准备的,披风是萧宴宁常用的,挺好。
走出马车,梁靖才发现萧宴宁没送他回梁家,而是直接带他回了福王府。
梁靖:“宴宁哥哥,这不合规矩。”安王刚以谋逆被抓,萧晏宁公然把他带回王府,怕是要落人口实。
萧宴宁拉着他往前走:“什么不合规矩。我去接你之前就已禀告了父皇,让你在福王府养伤。”
梁靖惊疑:“皇上同意了?”
萧晏宁:“那倒没有。”
皇帝不但没同意,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他脑子有病。
安王出事后,别的皇子和手握军权的将领能离多远离多远。萧宴宁倒好,还要把人带回家,生怕御史找不到弹劾的把柄。
“放心,我也去了梁家,和你母亲说了此事。”萧宴宁又道。
梁靖:“……那我母亲同意了。”
萧宴宁:“哦,也没同意。”
梁靖:“……”
想也是,臣子哪能上王府养伤,梁靖这伤就是和皇子有关,有可能,梁母甚至不想梁靖和他们这些人有任何牵扯。
萧宴宁不放心,梁府只有他们母子二人,诸事不便。
让下人照顾梁靖,他不放心。
萧宴宁把担忧同皇帝和梁母说了,两人都很沉默。
“沉默就是不反对,就是同意。”萧宴宁说:“所以,你就安心住下吧。”
梁靖:“……”
走到住处,萧宴宁去推门,梁靖有些吃惊:“我……我住这里?”如果他没看错,这是萧宴宁住的地方吧。
萧宴宁:“嗯。”
梁靖:“……”
心下又惊又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萧宴宁看了他一眼:“今年雪大风大,你那住处的窗子坏了几扇还没来得及修。王府里别的房间没人住过,没人气儿,你身上有伤,住那些地方我不放心,所以你就住我这里。”
“我这院子里的人嘴巴都很严,不会乱说话。”
当然,就算没人敢乱说,他还是把梁靖住自己房间的借口找好了。
梁靖忙:“宴宁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萧宴宁微微用力,带他进去:“你住在这里,我方便照顾你。”
梁靖是将军,是战场上的英雄,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他都不会让梁靖背负一些无端的猜测和怀疑。
明明能避免的风险,自然要避免掉。
作者有话说:
哎,先更,明天继续哈。
第107章
外室窗户半开,清冽的冷气随风飘入,梁靖从窗户处看到回廊外,纷纷而落的雪花点缀在梅花枝头。
梁靖记得上次来福王府小住时,窗花还是一颗桂花树。
难不成诏狱走一遭,人没事,记忆却出现了混乱。
梁靖往前走了两步,萧宴宁抓着他的胳膊:“风冷,往窗户去走做什么。”
梁靖看向他迟疑地问:“宴宁哥哥,这梅花是一直都有的吗?”
“不是。”萧宴宁一边把人往内室带,一边道:“我前几天让人从京郊移来的,你不是喜欢梅花吗。我想着等你出了诏狱,看到它们心情会好。”
冬天地硬天又寒,根本不适合挖树更不适合移种。
萧宴宁派人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回来两颗,只是这种天气强硬移过来活下来的几率不高。
不过梁靖出了诏狱能看到梅花盛开,哪怕就这一刻,就这一眼。只要他看到时心情高兴了,萧宴宁就觉得挺值。
“喜不喜欢?”萧宴宁很认真地问,他从来没做过这样明知花会败还硬把它移种过来的事,即便心里知道梁靖会因为他这行为开心,但还是忍不住问上一句。
梁靖眼角弯起,双眸明亮:“喜欢。”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喜欢梅花,主要是和他一起赏梅的人是萧宴宁。
只有这个人在,无论是梅花还是桃花又或者是杏花,他都喜欢。
梁靖喜欢的是萧宴宁对他的特别,喜欢的是萧宴宁对他的这份心意。
不过从今天开始,梁靖心想,他最喜欢的花就是梅花了。
看到他这么开心,萧宴宁放下心,也笑了:“明年我让人把院子里都栽上梅花,好好打理着,到时你就不用去城外赏梅了。”
萧宴宁不是个迷信的人,可他总觉得城外那地不吉利,要不然梁靖也不会刚从城外回来就去蹲诏狱了。
他这福王府挺好,名字是土了些,但福气满满。
所以呆在福王府赏梅、观雪、煮茶最好。
“好。”梁靖眼睛蓦然一睁,他连连点头,神采飞扬的模样一看就非常开心。也的确如此,如果不是身上有伤,梁靖估摸自己能在房间里翻几个跟头打几个滚。
萧宴宁看着他,笑容不知不觉从嘴角爬满了脸。
萧宴宁这边刚觉得梁靖实在是太容易满足了,没过一会儿就觉得梁靖有点作,身上还有伤,他非要闹着洗头洗澡。
萧宴宁去接梁靖前,就派人请了御医张善来王府。
王府虽有府医,萧宴宁怕医术不高,特意请了御医前来。
把梁靖带到内室后,萧宴宁这才让人请张御医前来。
张御医为梁靖把脉、看伤、用药时,萧宴宁全程都在陪着。好在后面几天于桑没再给他用刑,大部分受伤之处都在结痂中。
但即便是这样,有些伤口和衣服黏在一起,需要撕掉沾着皮肉的衣服,重新包扎。
好在这样的伤口不多。
萧宴宁看着他前胸后背的烫伤、鞭伤等等,心下一颤,忍不住错开眼。
他有点后悔当初只让于桑尝了尝烙铁的滋味。
诏狱的酷刑就该让于桑尝个遍才好。
期间,梁靖一声不吭。
等包扎完,萧宴宁详细问了梁靖的身体情况。
张御医说:“没伤到骨都是皮外伤,梁将军身强体壮,好好养养很快就没事了。只是他内里虚,要好好调养调养。”
在边境经常打仗,经常流血,不虚才怪。
萧宴宁忙道:“张御医只管开方子,药材不用担心。”
王府药库里有不少养生的好药材,如果不够用他就去宫里让皇帝给他拨,再不然也可以从皇帝私库里拿。
张御医听着他这财大气粗的话,心下十分复杂。
只能说不愧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说出来的话底气就足。
既然这样,张御医提笔开方子时也就没有太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