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毫无血缘的陌生人,可他们有着那样的亲密关系。
稍稍表露些情绪,又能怎么样呢。
好像感觉也没那么坏。
萧宴宁的脸色不大好看,梁靖眼中的担心更浓了。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追着问,而是抓着萧宴宁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带着他往房内走。
此时的萧宴宁就跟一直被牵制的木偶一样,随着梁靖的动作而动作。
梁靖把人摁倒椅子上坐下,又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宴宁哥哥,你的手很凉,让人拿个暖炉过来暖暖吧。”。”萧宴宁接过茶喝了两口,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滚落到心底,驱散了心底的冰寒:“马车上放的有暖炉,我懒得用。”
“不用了
梁靖心下了然,萧宴宁常坐的那辆马车,他坐过许多次。
里面就像是个百宝箱,什么东西都有,暖炉这东西就在手边,除非萧宴宁自己不想用,要不然低头就看到了。
“那宴宁哥哥现在想和我说说宫里的情况吗?”梁靖拉把椅子紧挨着他坐下:“要是不想说,那就休息一会儿。”
“和你有什么不能说的。”萧宴宁心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母妃被禁足了……”他三言两语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下。
知道了他受伤的缘由,梁靖没有追问细节,他刚才一直秉着呼吸,现在终于能吐出喉咙里的那口气息了:“那还好。”
萧宴宁也点了点头,的确还好。
说实话,当时看到有写着皇帝生辰八字的小人时,他甚至松了口气。
萧宴宁太了解皇帝了,如何在皇帝面前表现出自己最纯善的一面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面对宫中禁术,他付出一只手被几根针扎伤的代价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已经超乎想象了。
如果今日只有一个小人,上面只有太子的生辰八字,他那么做的效果肯定要大大打折扣,甚至还会有违和之感。
那他只能铤而走险了,没人知道,他去皇宫时,以最快的速度在身上备了一只写着秦贵妃生辰八字的小人。
字迹飘逸,和所有人的都不一样,更和萧宴宁那狗爬的字没关系。
他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想法设法把这个小人藏起来然后再抖落出来,把永芷宫的水彻底搅浑。
毕竟这世上没人会诅咒自己。
到时再从字迹上做文章,加上皇帝对秦贵妃有几分偏爱,哪怕蒋太后不依不饶,秦贵妃也不会立刻就落得和史书上惹上厌胜之术那些人的下场一样。
只是这样不够保险,容易露出马脚。
事已过,不多想。
萧宴宁把这些心思压在心底,当下眼前人比较重要,于是他问:“梁靖,你已经身证清白,等开印之后,父皇应该再次启用你,到时你要不要回西境。”
梁靖伸手抓住他未受伤的手和自己的扣在一起,头都没抬,语气淡然:“西境离京城太远了,我会留在京城。”
可是,留在京城留在他身边很危险,萧宴宁心想。
太子的身体出了大问题,在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萧宴宁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太子身体状况是个雷,随时都能爆出来。
到时,京城必然一片混乱,皇子间就要重新洗牌,而他也会成为牌桌上的一张牌。
前段时间萧宴宁借助了一个特别之人的手去沿海查证一些事,此事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落实。
总之,京城并不是很安全。
萧宴宁心里这么想着。
然而,看着安安静静呆在他身边的梁靖,萧宴宁:“也好,那我就不用担心你了。”
梁靖猛然抬头,他眼中有惊疑惊喜,他喃喃道:“宴宁哥哥,我还以为你会说服我离开呢。”
“你不想走,我说也没用。”萧宴宁垂眸,把玩着他的手道:“呆在京城,呆在我看得到的地方,也挺好。”
梁靖说得对,西境离京城太远了,西境有柳宗,若是日后京城有变,以他和梁靖的关系,万一柳宗拿梁靖开刀,他鞭长莫及。
京城这些破事他还没彻底捋出头绪,暂时不能告知梁靖自己心中的想法,呆在京城也好,他会竭尽全力护着身边的人。
梁靖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他神色认真:“宴宁哥哥,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也是。”
京城最近表面平静私下动荡的厉害,萧宴宁是皇子,他很怕萧宴宁落到安王的境地。
“不会的。”萧宴宁摆弄着他的手轻声道,只是他的承诺。
这辈子,他身边有很多爱自己的人,他得到了亲情有了爱情,他很惜命。
未来的路也许不怎么好走,但他绝不会因为艰难而退缩。
说来自打听到永芷宫出事,萧宴宁的心一直在悬着,整个人的神经都在紧绷着、扭曲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带着秦贵妃落入别人的圈套。
回到王府,看到梁靖时,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在宫里小心翼翼应付突发状况时,有人在王府一直等着他回来。
他不是孤立无援,他身边有了梁靖。
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明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却可以让他放松心神。
情绪在梁靖这里得到了安抚,连带萧宴宁快要崩溃的心神都跟着松懈了几分。
砚喜早就把四周服侍的人打发了,他守在院子前。
视线不经意地看到房内的情况,萧宴宁抓着梁靖的手不知道说着什么,梁靖突然就笑了。
砚喜:“……”
砚喜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有时他觉得自己的命很好,身为福王府大管家,认识他的人谁不给他三分颜面,走在大街上都趾高气昂的厉害,可有时他觉得自己的命很苦。
好比现在,他的命就比黄连还苦。
萧宴宁在他跟前从未避讳过和梁靖之间的事,甚至还私下吩咐过他,帮梁靖做遮掩。
可是,可是这种事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但凡梁靖不是个男子,他就不用愁了。
砚喜觉得自己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因萧宴宁对自己的信任而欢喜,另一半则愁得想要揪头发。
守着这样的秘密,他夜里都睡不安稳,生怕自己一个秃噜嘴把秘密抖落出去。
到时,第一个完蛋的就是他。
***
开印上朝第一天,皇帝就看到了满案头弹劾秦贵妃弹劾秦家甚至弹劾萧宴宁的折子。
有些朝臣很自然地把太子的身体情况和永芷宫的厌胜之术联系在一起,他们就说太子有时跟换了一个人似的,绝对是有人在背后作怪,现在被他们逮到把柄了吧。
秦贵妃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萧宴宁上位。
这种心思要不得。
秦贵妃必须要受到惩罚,必须要削弱秦家的势力,至于萧宴宁,萧宴宁新年第一天上朝就没来上朝,说是脚疼,要休养几天,这敷衍的理由让皇帝都无语了。
朝臣觉得,福王虽是朽木,但也不能不防,他是得利者,自然要在弹劾范围。
总之,弹劾,弹劾,还是弹劾。
皇帝看着折子头疼。
厌胜之事出现两天,蒋太后又病了。这一病到了现在还没起身。
这让有些朝臣更兴奋了,永芷宫可不只诅咒了太子还诅咒了蒋太后。
蒋太后这病情就是证据。
也是基于这个原因,皇帝明明身体也有点不适,他愣是坚持开印上朝。
他怕自己不出现,会更加坐实永芷宫的罪名。
而这个时候,秦太后也病了。
皇帝终于有了借口把那些弹劾的折子都打回去:“厌胜之术本来也没查清是不是皇贵妃所谓,如今福王脚疼、太后也病了,总不能说也是受厌胜之术影响的吧。”
“那些东西朕已让钦天监烧掉了,不会影响母亲、朕和太子的身体。不过,做下此事之人,朕绝不包庇。”
皇帝开口,厌胜之术暂时到此为止。
而真正的开年第一案,对准的是太子。
御史胡游弹劾太子私德有失,说太子和南诏关系甚密。
胡游就是上次一次弹劾七个皇子的御史,那可是一战成名,当时他弹劾太子的名义就是德行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