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粗鲁地抹了把眼:“末将见到殿下高兴。”
萧宴宁:“都高兴,回去在叙旧。”
梁靖忙嗯了声。
马车晃晃悠悠而行,最终在福王府停下。
安王下马车时愣了下,萧宴宁头也没抬道:“三哥还没在我府上住过吧,这次多呆些时日。”
安王:“那就麻烦七弟了。”
萧宴宁:“三哥这么说太客气了。”
萧宴宁给安王准备了一处比较寂静的院子,里面所有东西都是他和梁靖从库房里挑选而出,都很舒适。
在安王洗漱时,秦贵妃派人告知,说是裴德妃没了。
萧宴宁失神片刻,然后哦了声。
同时秦贵妃还说,蒋太后病重,皇帝一直没去探望,今日蒋太后烧糊涂了,皇帝会走一趟。
萧宴宁嗯了声,他心道,蒋太后定然会趁病重替平王求情,皇帝如果败在蒋太后的孝道下,那他会亲自动手。
第157章
萧宴宁并没有把宫里的消息告知安王,这个时候提起宫里的事,难免会让人想起过往。对安王来说,以前发生的事就是一块块心上疤,没办法根除,时不时会疼会难受甚至会流血。然而他刚从诏狱里出来,没必要立刻陷入沉重的回忆里。
毕竟这种痛会伴随他一生一世。
这样做有那么点自欺欺人的意思,只是人这一辈子,大多数时间都很清醒,有那么一时半刻能骗过自己忘记痛苦也挺好。
萧宴宁闭口不言,梁靖也只做不知,等安王收拾好自己,三人就围着暖炉用膳。
萧宴宁还特意准备了几壶酒,他上辈子喝酒喝得太多伤到了胃,这辈子比较养生,平常都不怎么喝酒。只是今天太过高兴,非要拉着安王喝个尽兴。
安王看着萧宴宁,眼中闪过怀念之色,在他记忆中,萧宴宁还是个嘴巴有点毒说话有点难听每天都让自己活得很快乐的人。他在诏狱之中不知人世变化,没想到萧宴宁也是能大口喝酒的人了。
安王转动着手里的酒杯,轻笑道:“我这两年的酒量有所上涨,真要喝,七弟你可喝不过我。咱们事先说好,喝不过可不能耍赖。”
萧宴宁一脸羞愤:“三哥,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是那样的人吗?”怎么把他说的跟个小屁孩一样。
安王只笑不语,梁靖在一旁看看安王,又看看萧宴宁,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
安王还真没自夸,他的酒量的确很好。
安王的酒量一直都很好,入了诏狱,许久不知酒的滋味。他一直不认罪,又没有新的证据,慢慢的于桑不在审问他,皇帝似乎把他给忘了,他在诏狱里日子就那么不清不楚地过着。
突然有那么天,于桑提了两壶酒,带了两盘凉菜,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就着凉菜各自饮了一壶。
一壶酒过后,蒙头一睡,等再睁眼,又是半天过去了,这样一来一去,日子显得也没那么难熬了。
从那之后,于桑隔三差五就同他喝上点。
一开始,两人都不说话,主要是两人没接触过,也不熟,没什么好说的,安静喝酒也挺好。
有次于桑大概刚审完犯人,来看他时衣摆上沾了点血迹,安王看着那血迹神色有些怅然。明明一个在牢内,一个在牢外,然而却同样都身不由己。
于桑得皇帝信任,是用狠厉的名声换来的。
于桑听命于皇帝,也只听命于皇帝。
落到他手上的人,是贪官也好,是忠臣也罢,都要那么经历一场。
从那之后,大抵觉得长时间不说话会变成哑巴,安王和于桑开始说上两句,都是些很随意的话题,不知不觉中两人的酒量也逐渐上涨起来。
以前要是有人告诉安王,有天他会和手上满是鲜血的镇北府司坐在一起喝酒,他会觉得那人疯了。
后来能坐在一起谈谈天说说地,只能说造化弄人。
萧宴宁:“三哥,我和梁靖敬你一杯。”
安王知道萧宴宁和梁靖关系好,在西境时,他也拿梁靖当弟弟来看,所以萧宴宁把自己和梁靖放在一起时,他并未多想。
三只酒杯碰在一起时,梁靖的心都到了嗓子眼。他有点兴奋,还有点担忧,而萧宴宁很平静。
最终,酒量不错的萧宴宁和酒量上涨的安王都醉了。
醉了也好,一醉解千愁。
醉酒的安王很老实,一心就往床上躺。
萧宴宁都站不起身了,脑子却还在,他吩咐砚喜亲自去照顾安王。
哪怕是喝醉了,萧宴宁话也不多,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习惯了这种谨小慎微。
人喝醉的时候脑袋放空,有时在酒精的支配下容易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
上辈子萧宴宁为了避免发生这样的事,他曾在家故意喝醉过许多次,每次都会拿手机录着,事后再看自己有没有失态。
最后就练就成了哪怕喝再多酒,他顶多吐一吐,却从来不会乱说话,这也算是他能成功的秘诀之一。
就好比此时,萧宴宁都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了,他脸上却仍旧挂着得体的假笑,那模样完全就是在看前世的客户。
梁靖他向他时,他还本能地举着酒杯挑眉含笑询问:“继续?”似乎只要眼前之人开口,他还能继续喝个十杯八杯。
梁靖看他脸上的笑,不知为何,心口蓦然一酸。
他在萧宴宁脸上见过各种笑,眼下这个笑容像是刻在了萧宴宁脸上,很虚假很苦涩。
梁靖握住他的手:“不继续了。”
萧宴宁一怔,愣愣地看着他,定定看了许久,眼前人的样子终于清晰起来。
萧宴宁眉眼舒展开,眼底都是笑意绵绵:“原来是梁靖啊。”
他念叨梁靖的名字时,声音里有欢喜也有委屈,欢喜是因为梁靖不会灌他酒,委屈是没有梁靖的时候,他喝过很多酒。
那个时候萧宴宁只有自己,他早习惯了独自扛这些。
现在,知道身边的人是梁靖,身上突然就软了,他靠在梁靖身上,知道身边这个人可以同他分担欢乐也能同他分担悲伤。萧宴宁又喊了声梁靖的名字,他心里有点开心,他身边有了一个人,一个喜欢他且永远都不会离他而去的人。
梁靖同他一起长大,他就像一张白纸,完全属于自己,可以任由自己描绘。
想到这个,萧宴宁闷闷笑了起来:“梁靖。”总感觉梁靖亏了。
他是个老油条了,梁靖单单纯纯。
梁靖听得心下泛酸:“我在。”
萧宴宁靠在他身上语气慵懒:“你要带我去哪里?”梁靖还没吭声,他又哼哼唧唧道:“去哪里都行。”
只要是梁靖,他就不会担心。
梁靖:“宴宁哥哥,我们哪里都不去,我带你回房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萧宴宁不再说话,就那么望着他笑,梁靖被他这笑蛊惑了,他没喝多少,却觉得自己脑袋浑浑噩噩,整个人都醉了。
天色不早了,梁靖知道自己应该回梁家,可看着因醉酒而脸颊泛红的萧宴宁就那么笑着望着自己,梁靖根本走不动。他让墨海去梁府同母亲说一声,他今晚要留下来照顾萧宴宁。
墨海忙应下。
等砚喜走后,萧宴宁把梁靖拉到床上含糊道:“陪我一起。”
梁靖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萧宴宁,有点稀奇,也有点心疼,他怎么舍得离开萧宴宁,他要和萧宴宁在一直在一起。
而相比较福王府融洽的气氛,永宁宫的气氛就凝重许多。
蒋太后捂着心口撕心裂肺地咳嗽着,皇帝忙让人去请御医,蒋太后挥了挥手,艰难道:“不必麻烦了,已经看过御医,也吃过药了。”
皇帝满脸忧心:“还是多让几个御医前来的好。”
蒋太后有气无力:“都是心病,来再多御医吃再多药也没用。”
皇帝垂眸:“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母亲这生病可是和平王有关。”
蒋太后没有说话。
皇帝轻笑:“按说后宫不得干政,朝堂上的事朕不愿在母亲面前提起。如今母亲为了平王都起了心病,那朕便说一说。平王第一罪,他是炸毁江南河堤的主谋,洪水泄露,造成下游成千数百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