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善等人满头大汗地从里面出来,萧宴宁忙走过去问询结果。
张善脸上带着喜色,说有效果,不过梁牧到底中毒已深,一次药浴并不能完全排出他体内的毒素,需要连续七天。
这七天,梁牧要一直泡在药浴中。
萧宴宁心道有效果就好,只要有希望,别说连续七天,连续一个月,三个月,一年,都可以。
这七天,萧宴宁直接告假,让太上皇帮忙在宫里主持朝政。
太上皇听了他的要求许久没说话,太上皇自认为见多识广,但纵观史书他也只见过皇帝让儿子替他监国,还没见过儿子让老子帮他做朝呢。
萧宴宁看太上皇沉着脸,忙道:“这几日父皇劳累了,过几日儿臣要给父皇一个惊喜。”
太上皇目光重重地看着他:“福王府的惊喜?”
萧宴宁并不意外太上皇知道福王府的事,毕竟进出这么多人,闹腾这么大,肯定有人在太上皇耳边逼逼。
不过具体什么事,没人知道罢了。
太上皇看他不想说,也没追究,便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萧宴宁连连点头,他心里有数,非常有数。
而福王府那边,七日内,梁牧所泡的药浴从一开始的臭不可闻到慢慢变得只有药材特有的苦味。
梁牧的嘶吼声也越来越少。
张善等人的心一直在悬着,到了第七日,张善等御医细细给梁牧把脉,他们那颗心终于可以落了下来。
听到人可以从药浴中出来了,梁靖欣喜不已,这几天,他眼睁睁看着梁牧身上全部在出血,泛着黑色的血落在药桶里,散发着说不出的味道。
梁牧身上全部都是针,他身上所有地方都在往外渗血。
梁靖的心都被捏碎了一次又一次,他很怕梁牧身上的血会流完。
还好,一切都结束了。
不过梁牧还没醒来,御医说这很正常,他失血过多,又受了这么大的罪,身体需要休息。
而在梁牧醒来的那天晚上,投降且受萧宴宁亲自接见的西羌人,包括耶律赫在内,全部死了。
鸿胪寺卿和礼部尚书听到消息,站都没站稳,差点被这消息给气晕。
第179章
接到耶律赫等人死了,而且死相很难看的消息时,鸿胪寺卿谢飞轩正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都浑然不觉,他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声音都变了调:“什么?你再说一遍?”
下人头都快要垂在地上了,战战兢兢地又复述了一遍。
确认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谢飞轩心口一疼,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他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儿,随即猛然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踱步,官靴菜的地面咯吱咯吱作响,他咬牙切齿道:“这群蛮夷,活着的时候不让人安生,死了还要给本官添堵!”
想他们鸿胪寺,除了安排外国使臣的住宿、饮食、觐见礼仪等,还要管理投降的异族首领和那些归附的臣属。耶律赫是降臣,按照一般情况来说,降臣都有自知之明,入了京就夹着尾巴做人,等皇帝给个封号,做个富贵闲人醉生梦死过一辈子也就是了。
偏偏这些投降而来的西羌人,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宴席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竟然想着刺杀皇帝。想起当时的场景,谢飞轩还心有余悸,睡都睡不安稳。
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刺客浑身是血,他就跟疯了一样,都快死了,浑身是血还一门心思想着刺杀皇帝呢。
谢飞轩当时被吓得脸色苍白,只恨自己没有四条腿跑,好在情况很快被控制住了,要不然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的官员。
众所周知,萧宴宁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遇到刺杀事件,谢飞轩还以为他会暴跳如雷。然而新帝大抵是为了把顺应天命坐实,愣是捏着鼻子表现出了和善的一面,说是相信耶律赫,刺杀之事都是那个呼斩金干的,耶律赫不知情不予追究。
谢飞轩等人当时私下里还说皇帝这是为了大局和名声着想,谁知没过多久,新皇暗中把那些西羌人给搞到诏狱里去了。
谢飞轩心想,去诏狱也好,这种大逆不道的人,死在诏狱最好,省得他们自己找死不说还连累人。耶律赫等人在诏狱的日子,谢飞轩简直就是摆脱了一个大麻烦,走路都带风。
谁曾想他再次猜错了帝王的心思,皇帝竟然没有趁机把人杀了,还把人给全须全尾地放了出来。
谢飞轩心里不待见西羌这些麻烦精,还是认命的给他们安排了饮食。
耶律赫可能在诏狱里受了惊吓,精神有点恍惚。
谢飞轩心道,这也没办法,谁去诏狱走一遭,精神都不会好。
这年头,能全须全尾从诏狱走出来的没几个,安王算一个,耶律赫这些降臣算一个。
他们能出诏狱,那都是皇帝法外开恩。
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结果呢,这才安生没几天,这群祸害全死了。
住处和饮食都是他们鸿胪寺安排的,这个责任,他想推脱都推脱不掉。
想到这,谢飞轩在心里咒骂着耶律赫这群害人精的祖宗十八辈。
“大人……”鸿胪寺丞梅盛见谢飞轩在盛怒中一时乱了方寸,连忙提醒:“当务之急是先去现场查看一番,也好向皇上禀明情况。况且京城发生这等大案,五城兵马司、礼部、兵部都有责任。”
谢飞轩猛然站住,梅盛这话倒是提醒他们了,这样的大案,他们一个鸿胪寺哪能承担的起,大家都有责任。
而且最先着急的也不应该是他们鸿胪寺,应该是五城兵马司才是。
想到这里,谢飞轩整理了下衣服:“走,我们也去现场看看情况。”
出了命案,五城兵马司的人早已封锁现场,刑部主事也前往案发现场,然后根据现场情况写折子上奏。
宫外因西羌降臣突然死亡而议论纷纷时,梁靖正在乾安宫。
他入宫的时候萧宴宁正在批折子,他让梁靖不必多礼,梁靖纠结犹豫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听话。要是以前,殿内又没其他人,梁靖早就站起身了,现在他心里有鬼,有点心虚不自在,所以在那里磨磨唧唧。
萧宴宁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起来说话。”
梁靖不再纠结了,站起身。
他站了一会儿,萧宴宁愣是没再看他,梁靖知道萧宴宁不高兴,他咬了咬嘴,瞅了一圈,看到御案上的墨水还有一半,他巴巴道:“皇上,臣为你研磨吧。”
萧宴宁轻飘飘地嗯了声,梁靖快步上前开始研磨。
萧宴宁今日折子批改得格外认真,折子在他手里过了一道又一道,梁靖这墨研得就有些心不在焉。
有好几次,他想开口说什么,但看着萧宴宁冷峻的侧脸,他又没说出来。
感受到梁靖几次递过来的目光,萧宴宁终于放下笔施施然朝他看去:“有话要说?”
梁靖放下墨就想行礼:“臣有罪。”
萧宴宁都被气笑了,他啧了两声阻止他:“说话就好好说话,跪什么跪。”
梁靖抬眼瞄了他一眼,又在那里吭哧了半天,声音有些压抑:“皇上,耶律赫等西羌来的降臣,死……都死了。”
萧宴宁点头敲了敲御案上的折子,他道:“我知道,”
梁靖闭了闭眼,小声地实话实说:“是臣做的。”
他对西羌一直有恨,这种恨从儿时起,到现在也无法消除。耶律赫带人入京时,他远在云州,听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人也配出现在大齐京城,他们根本不配活着。
天下谁不知道他梁靖和西羌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回京时,他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些人。他本来也没打算给这些人好脸色看,结果他还没见到耶律赫,就出了梁牧的事。
救治梁牧的过程梁靖根本不想回忆,即便是做梦,也全是血,全是痛苦的吼叫声。
梁牧在昏迷期间,一直断断续续说着胡话,他的记忆很混乱,一会儿喊着父亲兄长快逃,他断后,一会儿喊着有本事你们杀了我,更多的时候梁牧都在无意识地抱着身上的被褥身姿僵硬,嘴唇都被咬破了,浑身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