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清楚看明白这些,而且在关键时期示弱,只能说于桑也是个聪明人,不过萧晏宁并未答应而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在诏狱就不能留全尸了。于卿在诏狱这么多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于桑:“……”看出来了,皇帝这还是在嫉恨他当初对安王和梁靖用刑。
这次辞不掉也没关系,退一步说,要是能趁机摸清皇帝对他的态度也挺好。以前的镇抚使顶着个皇帝宠臣的名头,那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只是新皇即位后一般都会拿他们这种‘鹰犬’类的人祭天,顺势收拢、安抚朝臣,萧宴宁却迟迟没有动作。
于桑想着要是萧晏宁仍旧信任他,他继续留在北镇抚司也行,对他来说,在哪当差都一样。只是他原本想着如果真能辞官,那他就回祖籍买个小院子,往后余生养养鸡喂喂牛,过普通人的生活。
不过想他有着那样的名声,寻常日子怕是过不成了。
于是,于桑语气诚恳地说道:“皇上说的是,有皇上护着,臣定能安稳终老。”
萧晏宁:“……”真是给他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这属于蹬鼻子上脸了不是,还有他护着,他护着个毛线。
都是千年的狐狸,在他面前演什么聊斋,还拿话试探他,试探有个屁用。他又不像太上皇,信任一个人就重用他,他一般都是看这个人有没有用,有用,就用,没用,就赶紧给别人腾地儿。
萧宴宁看了于桑一眼,能屈能伸,也算是个人物。
于是他头一拧:“不要耍嘴皮子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你既身体不适要辞官,朕若强行挽留也显得太不近人情了。等朕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你,你从旁帮助协调下让他尽快熟悉下要做的事儿,朕就准你辞官。”
昭狱的活可不是哪个人都能干,需忠心也要能狠的下心。抛开以前萧宴宁和于桑之间的那点隔阂不说,于桑在这个位置上还挺合适,皇命之下足够心狠手辣,能快速拿到皇帝想要的证据,而在此之下,多多少少能拿捏住分寸,做一些不该做却又不会惹恼皇帝的事。
于桑本来已经认命了,他还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番,比如这辈子自己生是北镇抚司的人死是北镇抚司的鬼,入了这诏狱的门就不再想着重回人世间。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他已经走了一半,死哪都一样……没想到下一刻竟峰回路转,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砸到头上的惊喜。
于桑心中又惊又喜,他那嘴角拼命往下压愣是没把它完全压下,他干咳两声收起脸上的表情,语气肃穆:“臣谢皇上,臣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一定会帮下任镇抚使尽快掌控北镇抚司,以供皇上驱策。”
萧晏宁:“……”看吧,一个平日里惜字如金且又冷漠至极的人真心高兴起来也会变得喋喋不休,而且好听话成箩筐一样从嘴里往外蹦。
以前于桑天天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现在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乐疯了。
“下去吧,下去吧。”萧晏宁嫌弃道:“要是觉得自己该走了就松懈起来,那别怪朕收回上面所说的话。”
于桑一脸郑重:“臣不敢。”眼瞅着就要脱离苦难,他才不会干这么蠢的事呢。
萧晏宁嗯了声,让他退下。
等殿内只剩他和梁靖时,萧晏宁冷哼了声。
梁靖看着他笑道:“皇上这是不想放于大人走?”
萧宴宁一脸悻悻:“难得用的趁手,不过俗话说天要下去娘要嫁人,心不在了,强留无用。”
梁靖望着他只笑不语,萧宴宁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他冷硬地转移话题:“你刚才说到南境的城墙需要修筑,再细细说一说。西边的贸易有秦昭盯着,现在虽然刚起步,可日后银子肯定不会少,这次官船出海,也有所收获,等账目理清,先拨出一部分来给边境……”
他说这些时微微皱起眉头,只觉得无论挣了多少银子,都有种不够用的感觉。
梁靖的手微微动了动,伸手抚平萧宴宁的眉眼:“皇上不要太着急,现在诸事都进入正轨,国库只会越来越充盈。”
萧宴宁叹了口气:“用银子的地方太多了。”要改善民生要加强四海的防务,想想就有点头大。好在他也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暂时先把这些事给放在了一边。
来日方长,他还年轻,一口吃不成胖子,有些事只要他有心改变,早晚都能做到。
两人随即又讨论起南诏,南诏这些年国内也是风不调雨不顺,这也是它动不动就想跳腾两下的意思。
不过南诏国主年迈,南诏太子是个有野心的人,等他上位,南疆边境怕是又要起纷争。
毕竟国内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容易民怨沸腾,如果能咬大齐一口,那完全能把国内矛盾给压下去。况且,人年轻难免年少轻狂,做事也没那么多束缚。
萧宴宁的意思是不收拾南境就不收拾,一旦决定收拾它,就让它再也没有机会生出这么多心思。
梁靖因他的想法而欣喜,欣喜于萧晏宁的态度,也感动于他对自己的全然信任:“臣也是如此想。”
等时间差不多了,梁靖就出宫了。
他倒是想多陪萧宴宁一段时间,不过到底是刚和家人坦白,多少还是要克制一下的。
因南疆那边还未彻底肃清匪贼,梁靖在京城带了近二十天就离京了。
临走萧宴宁在宋宅细细交代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梁靖点头,他望着窗外,声音低哑:“等边境一切安然,我们就可以一起在院子里喝酒赏梅了。”
宋宅陆陆续续中了不少梅花,梁靖很喜欢,一想到红梅树下,两人闲适地喝酒谈心,他心里只觉得高兴。
“那我等你回来。”萧宴宁抚摸着他肩头的伤疤,最后他道:“梁靖,保护好自己。”
梁靖看向他,眼睛晶亮:“放心。”
萧宴宁能做的也只有相信这人的保证。
这次梁靖出京,萧宴宁仍旧去了城外,还是没让他知道,就那么默默看着他骑马离开,不过他还是被前来送梁靖离京的梁牧发现了。
看到皇帝,梁牧先是一愣,而后有些震惊,随即恍然。
他走上前,心情复杂地行礼。
因为在外面,萧宴宁抬手虚虚扶了他一把:“不必多礼,我今日就是寻常身份。”
梁牧站直了身体,他趁着萧宴宁不注意偷偷看了看他,这还是他和梁靖把话说开后第一次见到萧宴宁呢,心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简直是五味陈杂。真要说,也就是和霍氏一样,管不住梁靖,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好在皇帝应该不知道他已知情,他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要不然总不能跳到皇帝跟前说些没什么用处的话吧。当然,如果有天,萧宴宁要是伤害到梁靖,那他肯定会站在梁靖这一边。
是了,梁靖把梁牧知道他们有情的事说给了萧宴宁听,但他没把萧宴宁知道的事说给梁牧,不是故意的,就是忘了。让梁靖说,他还会觉得,不提也好,省得别扭。
梁牧尽量表现的和以前一样,他道:“公子,这里风大,人又多,公子可要先回城?”萧宴宁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梁牧还挺会自欺欺人的,不过他并未挑破,而是点了点头:“我这就准备回去,梁大人是要回去还是准备去四处逛一逛?”
梁牧心下苦笑,他就是有天大的事现在也不可能扔下皇帝,要是皇帝回宫的路上出了什么问题,那罪过都要落在他头上了。于是他道:“我也准备回城,公子请。”
萧宴宁嗯了声,翻身骑马,梁牧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又过了两个月,于桑当众请辞,皇帝直接给批了。
户部尚书杜检看到皇帝连句挽留的话都没有,批准的速度那般快,他的脸皮忍不住抽了抽,他心道,幸好自己当初没犯傻,没让别人捡漏他的户部尚书之位,要不然他现在到哪哭去。
而远在通州的安王听到于桑辞官的消息,他笑了下。
只能说于桑碰到了萧宴宁,也是他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