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得到高位,做出妥协也无可厚非,他可能是例外。
从太后宫里走出来,皇帝并未直接坐龙舆离开,而是慢慢走着,然后他在一颗梧桐树前停下脚步。
树影斑驳,阳光从枝叶的罅隙间洒落,像是碎金一般落在人的脸上。微风拂过,树叶随风摇曳,光影也随之摇摆、晃动,仿佛在同望着它的人打招呼。
皇帝站在树下,抬头望着那一片片光斑,神色有些恍惚。春日的阳光轻柔又温暖,但仍旧带着一丝刺眼,让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皇帝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或者什么都想看,或者根本没想看什么。
片刻,像是被春日刺得有点受不住了,皇帝迈开步子离开,脚下的光影随着他的步伐不断变换,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犹豫。
太后又一次的退让,压制住了朝堂上所有声音。
支持皇帝生母入京的官员和不支持皇帝生母入京的官员大部分都没了声音,当然也有一些守旧之臣,痛哭感慨朝廷礼法已废。
但如论如何,皇帝生母入京已成定局。
甭管那些官员心里怎么想,太后退让的消息传到永芷宫时,秦贵妃明显愣住了。
萧宴宁在心底哀叹一声,然后掰着手指头算皇帝生母,也就是他亲祖母入宫的时间。
太子妃的人选是宣州府卫的指挥佥事张知舟的嫡长女,卫指挥佥事正四品,职位不算高也不算低。
别看张知舟的官职不高,但他所处的宣州府卫却是极重要的地方,里面兵力强,兵源充足,地位非比寻常。
皇帝能给太子选这么一个太子妃,可以说用尽了心思。太子妃出自宣州府卫,这里面的人自然和太子一条心。
在这古代,联姻就是合作的最好方式。
钦天监给出的吉日是来年的三月初十。
算算还有一年的时间,以太子婚事来说,这点时间已经很赶了。
这样一来,明天三月初十之前他那从未谋面的祖母肯定已经到了京城,他那祖母年纪不小了,肯定不会选择冬天来,也不会选择冬天赶路,那差不多秋天会到。
加上收拾行礼和赶路,也就说不定再过一两个月,他的祖母就要启程了。
估算好时间,萧宴宁只想瘫在地上。
留给他享乐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这话果然一点都不假。
萧宴宁享乐的日子的确没了,不过不是因为皇帝生母入京,而是皇帝命他去上学,并且已经给梁府通过气儿了,让梁靖第二天入宫陪七皇子读书。
萧宴宁接到旨意,头都大了。
他望着刘海,眼泪汪汪道:“不是六岁才开始读书吗?”他颤颤巍巍举着五个手指头,这是五,不是六。
刘海看着他这模样声音都温柔了几分:“七皇子,皇上这是心疼你,想让你早日成才。”
其实皇帝的原话还真不是这个,皇帝原话是七皇子脑子与一般人不同,应该早点读书,可以早点明白事理。只是这话,刘海哪敢说出口。
“刘掌印,你能替我向父皇求情吗?”萧宴宁眼巴巴道:“我才五岁,还小呢。”
刘海:“……”他不敢。
望着可怜兮兮望着他的七皇子,刘海叹了口气:“七皇子,老奴会把您的情况如实禀告给皇上的。”
“多谢刘掌印。”萧宴宁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刘海心里一颤,忙喊了两声罪过。他也不算说谎,每次传旨后他都会把情况如实禀告给皇帝。但今日望着把自己当做救命稻草的七皇子,他感到有点心虚。
于是刘海匆匆告退,再不告退,他良心受不了。
望着刘海离开的背影,萧宴宁丧气地垂下头,落寞地回房间去了。
秦贵妃原本还有点难受,现在一听萧宴宁明天就要上学,她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心扑在萧宴宁身上。
想到梁靖,秦贵妃有些不喜,她本来已经通过秦家为萧宴宁选好了伴读人选,只是因为萧宴宁左一句不想读书,右一句对读书没兴趣,她便没提前向皇帝提及此事。
结果一个接风宴,皇帝为萧宴宁找了这么个伴读。
秦贵妃也不是对梁靖有什么特别坏的意见,主要是萧宴宁和梁靖站在一起,就会让其他人联想到接风宴上的事。
这两个罪魁祸首!!
想到这些,秦贵妃心疾都要犯了。
但甭管秦贵妃喜不喜欢乐不乐意,此事是皇帝当众定下的,绝无更改的可能。
甭管萧宴宁心里怎么想,他都要去上书房读书了。
寅时,砚喜便服侍萧宴宁起床。
萧宴宁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天,他看都没看砚喜一眼,蒙上被子继续睡。
砚喜看他这模样都快哭了:“七皇子,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萧宴宁只当做听不到,这时房内响起轻柔的脚步声,然后洛眉的声音响起:“七皇子,贵妃娘娘说了,你要是不想起也行,就让砚喜他们抬着被子把你送去。今日是你入书房读书第一天,娘娘说,你爬都要爬去,而且不能迟到。”
萧宴宁:“……”至于这么狠吗?
萧宴宁掀开被子,被人伺候着穿衣。
这奢靡的生活,想他刚开始被人伺候着穿衣时还非常别扭,整个人红红的,到现在,已经习惯了。
萧宴宁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走出殿门看到梁靖已经到了。
梁靖站在门口,小小的一只,眼里明明残留着惊惧,可人还是稳稳地站在那里。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看着比自己矮小的萝卜头,萧宴宁心底起了一丝愧疚和不安,他可不是虐待儿童的傻逼。他是真不知道梁靖在外面等,让这么一个小娃娃站在门口等他,他良心不安。
“以后你来早的话就到里面等,里面有点心。”萧宴宁走到梁靖面前说。
梁靖望着他都想哭了,他第一次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一个熟人都没有。那些人也不和他说话,也不对他笑,送他入宫时,父亲、哥哥一再叮嘱他,要听话。
他使劲儿点头了,可他还是有点害怕,黑暗中的皇宫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会吃人的野兽,可他不能哭。
现在终于见到一个熟人,对,和他吵过架的萧宴宁就是熟人,梁靖掉了两颗小珍珠,他抓着萧宴宁的衣摆小声嘟囔了句话。
萧宴宁没听清,问:“什么?”
梁靖的声音高了一丢丢:“我想尿尿。”
萧宴宁:“……”
艹。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然后镇定道:“我让砚喜带你去。”
“我不要。”梁靖抓着他的衣摆不丢,他又不认识砚喜,他迈着小短腿朝萧宴宁身边靠了靠,抬起含泪的眸子固执地看着萧宴宁,眼眸深处是掩盖不住的害怕。
萧宴宁装小孩子习惯了,如今看到真正的小孩委屈的样子,也觉得很萌。看着忍泪的娃娃,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倒也能理解梁靖,小小年纪就来到了皇宫,害怕、紧张在所难免。
正好自己也准备解决下生理问题,于是便带着梁靖去了净房。
梁靖很快方便完。
看着萧宴宁还没有动作,梁靖好奇且直白道:“你是尿不出来吗?”
萧宴宁:“……”
萧宴宁震惊了,这就是五岁孩子之间的友谊吗?这么直白吗?他不懂,也不想懂。
他刚想张嘴说什么,梁靖又诚恳道:“要不然我给你吹嘘嘘……”他每次尿不出来,哥哥都会在一旁给他吹嘘嘘。
萧宴宁:“……”尼玛,他为什么不是个真正的小孩子。
他想死!!
看着梁靖鼓起嘴,萧宴宁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把他带出去丢在砚喜怀里。
萧宴宁气急败坏道:“看好他。”
梁靖:“……”他眨着大大的眼睛,不明白萧宴宁为什么会生气。
作者有话说:
更新太晚了,没有仔细修,准备睡了,可能有语句不通的地方和错字,我明天统一修改。
欠下的那几更,这几天会更上。谢谢等待,(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