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代最优秀弟子之间的比试,不过片刻,迅速引来一众天骄。
院门口喧嚣吵嚷,引来片片人流。
郁临推门的时候,在墙外接连不断灌入的叫好声里,微微偏头,看见窗台上一盏轻巧停放的食盒。
他睫毛轻眨,不急出门,走过去,把食盒拿下,拨开盖子,见到一盏晶莹剔透的冰雪元子。
逐渐入夏,他吃的很少,谢夷白便想到这些小食。
思及身体,不敢让他多吃,于是只让商家放一点点冰,用剑气锁着,很有风味,又不会太凉,十分好认。
郁临拎着食盒出去,站门口的石阶上,微微仰头,瓦片上剑光纷飞,剑客衣袖被风吹得飞起。
其中一道银光凛凛,游刃有余,边拆着招,边若有所觉,眸光灿烂,倏地朝他过来。
谢夷白眼眸清亮,唇边含笑,如刺在春天里的剑光:“小小姐,好吃吗?”
他手中铮地一声,挡住郁璟攻势,郁临微微抬眸,看着他,弯唇一笑。
他轻声说:“谢夷白,你专心。”
少年纵身跳跃,随即远去,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诶……诶……好。”
十八年春,陵阳城半溪明日,一枕清风,春光正好。
少年们七嘴八舌讨论来自两名剑客的绝世剑招,也有人在其中浑水摸鱼。
胡光散躺矮墙上看时兴画本,南音噗噗吐瓜子皮,还有几名金衣少年闲来无事,坐下煮茶。
郁家院墙里一片其乐融融,谁也不知道,这将是仙门世家最后平静的一年。
第29章 天之骄子的未婚妻(九)
时间匆匆而过,这两年的仙门逐渐不大太平。
一开始只是边陲之地突然出现一小波邪修小打小闹,临近的仙门派弟子围剿。
原本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后来不知怎么,邪修重新复起,颇为壮大,事情竟有愈演愈烈的征兆。
此事郁临远在陵阳也有所耳闻,
深秋将至,晚上下了场雨,雨水寒气逼人,将地面打的湿润。
郁临坐在窗前,头顶廊檐被雨水拍得急促轻响,他刚起身,隐约间便听到窗外断断续续的声音:“确定……到瓮城了,那些邪修?”
前年秋,邑城突然出现一支邪修,以妖骨与人皮练活尸,猎杀修士数十位,恶行累累,惨绝人寰。
仙门世家闻之震怒,纷纷派弟子前往清缴。
邪修实力尚弱,不成气候,在数月清缴里,很快销声匿迹。
没想到一年多过去,燕岩山附近突然出现许多神出鬼没的人,外形作风与邪修相似,实力强劲,已成气候。
瓮城是个小城,离陵阳几城之隔,出现邪修身影,郁家便跟着动起来。
在连续不断地议论声里,有人挑开雨幕,从雨水里走进来。
郁临手捧着杯子,正专心听外面人说话,突然之间,耳畔的声音远去了,眼前落了一片阴影。
他微微抬头。
谢夷白身姿挺拔,一身窄袖劲装,倚在窗边的彩绘屏风上,正噙着笑意看他。
见他看过去,谢夷白笑起来,走过来,跟他视线相触。
谢夷白半蹲下牵他的手,几秒后,忽然抬头,笑着问:“小小姐,想我没有?”
两年来,谢夷白手中一柄定沧海,扫尽仙门十九州,总有太多事忙。
他时常奔波在外,郁临身体不好,不能同行,于是每隔一月,他便来看看。
一个多月不见,谢夷白似乎又高一点,本就俊美的轮廓愈发锋利。
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他看过来,眉眼说不出的深邃。
郁临抬手,手指轻搭在他脸颊旁,垂眼想了想,轻声道:“想了。”
他说:“我给你写了信,你收到了吗?”
前几日是中秋,谢夷白守在燕岩山除祟,无法离开,郁临去商铺查账,见满院桂花飘香,便托商队给他送了盒月饼。
燕岩山上毒沼密布,黑气缭绕,仙门弟子战况惨烈。
谢夷白回不来,只在更深露重之时,在月亮下收到一盒月饼。
窗外的雨断断续续停了。
谢夷白想起月饼,忍不住笑,他站起来,拿走茶杯,把郁临抱怀里搂住。
他数日没睡,星夜兼程,眼下有些青黑,神情无奈,低声道:“看了,看了,小小姐,抱歉,我应该再快点。”
郁临让他抱着,微微眨眼,问他:“你困不困,要睡会儿吗?”
谢夷白低声笑:“要。”
他是天命剑尊,恣意洒脱到十七岁,一剑霜寒十九州。
有了牵挂,像黏人精。
谢夷白在郁临书房的软榻上小憩一会儿。
做了个梦。
梦里是两年前,第一批仙门弟子失踪,邪修刚出现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在郁家逗留,舍不得走,消息传到陵阳,郁璟先一步收到消息。
他来与自己商议,那时长辈们皆不在,门中弟子由郁璟调配,两人思索之后,便当即挑一批弟子,打算赶赴邑城查探。
毕竟危险,这事没人瞒着,但也没特意告知这一批刚通过试炼的小弟子,可出发那一日,他在飞舟旁见到刚完成试炼这一行人,一个不少,包括他的未婚妻。
谢夷白没阻止,他知道,他的心上人,是个很好很好,很勇敢的人。
果不其然,短短数月,四方奔赴来的天骄纷纷对郁临改观侧目。
他根骨不似千锤百炼的众修士那样强,却思维清晰,总能从战场上救人回来,救的人多了,谢夷白便总能听到身边人感激地唤:“大小姐。”
身旁人初时有些怔,迟迟反应不过来,叫的人多了,便轻轻点头,默认下来。
那些时日,谢夷白抱着剑倚在一旁,总能见夜晚火光旁,一个个仙门弟子扎堆过来,向未婚妻道谢,那一声声大小姐,他每每听见,与有荣焉,忍不住笑。
终于有一日,他忍不住把人偷走,抵在角落里逗:“此行危险,大小姐一点儿都不怕?”
彼时月明星稀,乌鹊长鸣。
他未婚妻便告诉他:“我知道。”
他靠着墙壁,眉眼安静,膝盖微微曲起,看着他,弯着眸子对他说:“谢夷白,不要怕,我也会保护你。”
谢夷白一下便醒了。
雨依然在下,将天光映得昏沉,郁临正坐在床畔看书。
他手指轻抬,书本盖住他半边下巴,谢夷白垂眼看过去,嘴角不自觉轻抿。
郁临其实在走神,剧情里,谢夷白命有一劫,他隐约有感,却不知应在何日。
正想着,旁边软榻上,谢夷白突然开口。
“小小姐。”他说。
郁临看过去,眉眼安静。
纵然知道他是男生,谢夷白还是这么称呼他,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他会兴奋,很怪的爱好。
郁临维持人设,并不能太早恢复男装,便没有太在意。
见他看过来,谢夷白走过来,弯下腰伸手,捏一下他的耳尖,突然笑起来,他说:“你别担心,我不会让那些东西进瓮城。”
他无奈:“别皱眉了,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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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夷白睡了半个时辰,起身去了议事厅。
他神采奕奕,半点看不出数日不眠不休。
郁家家主郁平郡是个笑眯眯的胖老头,一套金光剑使得出神入化,两年前还对他不冷不热,如今已然是贤侄了。
反正他儿子喜欢,叫什么都行。
听闻谢夷白来,他一身金衣,端茶杯从屋里出来,笑眯眯的,双腮愈发红润。
他问:“贤侄,此行以你为首,不知燕岩山情况如何了?”
燕岩山邪修以练尸为道,为世不容,仙门世家各派弟子组成仙盟,打算把他们围剿在山中。
青冥道人生性懒散,不理俗事,苍松山此行以谢夷白为首。
然而半年来,谢夷白过分招眼。
少年天骄,未来剑尊,游走众人间,斩杀邪祟,战功赫赫,年轻弟子无不听他号令,仙盟竟隐隐以他为主。
因此他这样忙。
谢夷白坐下,一一阐述近况,郁家老头听完,微微点头:“好,就该如此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