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相触像燃着火,那么急切,那么汹涌,那么滚烫,那么潮湿。
他恨不得将殷殊鹤嚼碎了吞下去,又恨不得将他狠狠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根本顾不上自己手臂上的刀伤,也顾不上马车外面有多少人,他只想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什么,或者发泄什么。
一吻终了。
他低喘着盯着殷殊鹤的眼睛:“都是重活一次的人……你又如何知道我不会?”
他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一字一顿却说得很清晰:“殷殊鹤,你怎么知道重来一次我还会算计你?你怎么知道我对你就不是真心?”
萧濯脑海中浮现出前世殷殊鹤一身囚服,披头散发,浑身脏污又狼狈地跪在法场上最终人头落地的画面,心中心脏痉挛,筋骨揉碎的刺痛在某个瞬间超过了听见他也同样喜欢自己的狂喜。
他疼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最终萧濯轻轻吐出一口气,很轻地笑了一下,低声道:“我不可能让你算了。”
“不知道你也喜欢我的时候便不能,现如今既已知道了,那就更不可能。”
“……”殷殊鹤心口猛地跳快了一拍,却不知该不该相信萧濯的话。
“再说一遍喜欢我。”
“殷殊鹤,”萧濯那双漆黑的瞳仁里散发着偏执而深沉的光,“只要你喜欢我,我可以用我去世母妃的名义发誓,保证前世的事不会发生,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两人面对面坐着。
殷殊鹤感觉自己似乎被刺了一下,方才那种针锋相对的恨意跟自嘲忽然间消失不见,后知后觉升上来的,是茫然跟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萧濯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前世他毫不留情出卖自己的画面尚还历历在目。
他们之前分明隔着血海深仇。
可他拿着去世的宸妃发誓……殷殊鹤比谁都更清楚宸妃对萧濯的意义。
若是萧濯整颗心都是黑的,那心底里藏得最深的一点红便是宸妃,他将在冷宫中依然爱他护他的母亲看得比谁都重。
转瞬之间,殷殊鹤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衡量萧濯的话是真是假也有,思索他是不是还想蒙骗自己也有,分析他这么做的真实目的也有……
可这话说的太好听了。
绕是有万般风险与未知可能,殷殊鹤依然近乎于清醒地意识到——重活一世,他还是可耻地对萧濯的话感到心动,哪怕前方是泥潭,是虎穴,他还是忍不住想一脚踏进去试试深浅。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真的喜欢上一个宦官?
怎么会有人连生死大仇都可以不管不顾?
可若是萧濯说的都是真的,若上辈子的种种皆一笔勾销……
殷殊鹤闭了闭眼,片刻后再次睁开,之前那些情绪都已经消失不见,他抬起眼眸望向萧濯,轻声道:“我喜欢殿下。”
萧濯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连带着心脏也震颤起来,又酸又疼。
他不受控制往前倾身,扣着殷殊鹤的下巴低声催促:“再说一次。”
“……”殷殊鹤看着萧濯脸上的神情,忽然就感觉到一股扭曲的快意与自虐般的满足。
他想,若是假的,那萧濯的演技也未免太好。
但不论是真是假,此刻切实牵动萧濯情绪,令他露出这副焦躁与渴望的那个人是他。
殷殊鹤重新恢复了前世该有的冷静,脸上也慢慢浮现出一个笑。
他再次说出藏了两辈子的真心话:“奴才心悦殿下。”
然后抬起那只流血的手缓缓按上萧濯的胸膛,掌心隔着外衫摩挲着曾经贴近过无数次的紧实肌肉与内里强而有力的跳动。
感受到萧濯浑身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再次绷紧,连带着喉结微微攒动,眼神也变得更加灼亮和幽深。
殷殊鹤说:“现在该轮到您了。”
垂着眼皮与萧濯对视,殷殊鹤听见自己说:“我也想听你说。”
萧濯喉间蓦地发渴。
他发现在知道殷殊鹤也喜欢他以后,他对面前这个人的渴望在刹那间疯涨。
他们此刻根本不应当在马车上。
应当在厢房,在行宫,在客栈……或者其他在任何没有旁人的地方。
如此,他便能将眼前的人按在身下,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狠狠亲吻他,汲取他口中的津液,吮吸他柔软的舌尖,另一只手胡乱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扒光,跟他严丝合缝地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含住他薄薄的耳垂,用舌头不断舔舐他耳廓里那颗红色的小痣,低喘着在他耳边将他想听的话重复千遍万遍。
事实上,即便是在马车上他也可以这么做。
因为薛斐在旁看着,在到行宫之前他不会让任何人进来打搅他们。
可对上殷殊鹤眼神的这一刻。
萧濯不知为何,忽然间又改了主意。
他没有亲吻,没有乱动。
他攥着殷殊鹤的手,掌心沾上的不知是血还是汗,只觉得湿漉漉的。
他说,我喜欢公公。
这世上这么多人,我只喜欢你。
第104章
皇子遇刺乃是大事。
禁军收到信烟营救萧濯时便惊动了众人,行宫一片哗然。
此刻,看着萧濯浑身是血,面色苍白,死里逃生的模样,皇帝更是大怒,在场的宫人跟朝臣噤若寒蝉跪了一地,几个皇子也面色各异。
“查!”
皇帝咳得脸颊通红,盛怒之下望向殷殊鹤下令:“不是还有一个活口吗?便是尸体也能找出证据!让锦衣卫联合配合大理寺给朕好好的查!”
殷殊鹤用宽大的袖袍挡住受伤的虎口,恭敬垂首应是。
“父皇别动怒,”待太医重新上药包扎过后,萧濯望向皇帝勉力道:“幸得有禁军及时赶到,儿臣并没有伤到要害,气大伤身……您可千万别因此事伤了身子。”
“想来应当是儿臣运道不好,不慎遇上了劫道的毛贼,区区小事……”
话还没说完,动作间不自觉牵动到伤口,萧濯“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太医连忙让他不要乱动。
殷殊鹤看了他一眼。
“毛贼?”
皇帝冷笑一声,浑浊又阴沉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个皇子,意有所指道:“不论他们是什么身份,敢对皇子动手……朕看这些人都是疯了!濯儿放心,这次的事朕定然会为你做主。”
行刺皇子等同谋逆,自己不过是刻意宠爱萧濯多了些,便为他引来这等祸事,背后之人今日胆敢对萧濯下手,他日焉知下一步是不是弑君?
被皇帝目光扫过,四皇子萧煜跟六皇子萧绥尚且还好,二皇子萧弘则不自觉低下头去。
虽然此事与他无关,但他总感觉情况隐约有些不妙,心思急转猜测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的同时,也难免暗恨此人办事不利,派了二十多个刺客杀一个萧濯居然都让他逃了过去,当真是天大的运道。
此刻已近子时。
皇帝在病中本就精神短,大发雷霆过后立刻感觉自己喉间腥甜,不肯在众人面前露怯,强撑着咽下去后阴沉着脸命众人跪安,并着令太医这几日寸步不离守着萧濯,直至伤好为止。
萧濯谢恩,低下头去的瞬间没忍住往殷殊鹤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凑巧殷殊鹤也望向他。
两人视线在众目睽睽下隐秘交错一瞬,想到方才在马车上发生的一切——萧濯心里蓦地一痒,同时又升起巨大的躁意跟渴意。
与皇帝的愤怒不同,他几乎有点感谢这场刺杀的幕后主使了。
可是在马车上的时间太短了。
他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偏偏行宫人多眼杂,皇帝方才又吩咐了太医贴身照料,他今日想跟殷殊鹤待在一起怕是不能了,只能强忍着某种又痒又疼的情绪回到自己住处。
殷殊鹤也退下了。
走到殿外无人的地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垂首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虎口,在下马车前伤口已经好生生上过药,连上面流出来的血都是被萧濯用舌头舔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