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闻霄便问他:“不告诉我是怕给我添麻烦吗?”
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个问题,庄继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是。”
邵闻霄看了他几秒,又问:“直到今天才反抗,是准备如果他们做得不过分,就一直忍下去吗?”
这一次庄继沉默的时间更长,过了近一分钟才点头说是。
叶季明不知道庄继心里想的是——反正跟他从前经历的那些事情相比,这些都是小儿科,他根本不会在意,也根本不会放在心里。
要不是这些人今天试图把邵闻霄送给他的书包扔进水里,庄继也不会反抗。
能在这所学校上学的小孩都非富即贵,反抗了就会给邵闻霄添乱,或者让他反感,庄继不愿意让这种事情发生。
叶季明在旁边看着,只觉得邵闻霄的情绪非常不好,正想打个圆场的时候,邵闻霄忽然松开了揪着庄继脸颊的手。
邵闻霄用叶季明从来没听过的语气说:“那么庄继,你给我听好了。”
“从我把你带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会对你负责。”
“负责的意思不止是给你一个身份,给你一个住处,给你安排一所学校,还包括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因为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像你当初保护我一样保护你——明白吗?”
连跟邵闻霄自幼相熟的叶季明都被这番话给震了一下,庄继也是同样。
他当时明显怔住了,下意识睁大眼睛望向邵闻霄,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邵闻霄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认为你不明白。”
邵闻霄冷冷说,“既然不明白,那就花时间好好想明白。”
于是,从那天开始,邵闻霄单方面跟庄继冷战了三天。
虽然那三天里,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邵闻霄不再让庄继单独上学,而是每天都跟叶季明或者蒋朔将人送到教室门口,中午陪他吃饭,放学再去接他,晚上回家也正常给辅导庄继功课,但就是不再跟庄继说多余的话,也不再像之前一样对庄继笑。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
庄继当着叶季明跟蒋朔的面抓住邵闻霄的胳膊,仰起头,用那双大得出奇的黑眼睛盯着邵闻霄,小声说:“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
“以后发生任何事我都告诉你,也不怕给你添麻烦了,好不好?”
老实说,身为独生子的叶季明从来都不知道有弟弟是一种什么感受,家族旁支那些年纪比他小的小孩又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但庄继专注望着邵闻霄的眼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连作为旁观者的叶季明都忍不住心里一软。
身为当事人的邵闻霄自然也是一样。
叶季明看到邵闻霄的表情明显松了一下,又好像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垂着眼跟庄继对视了半分钟以后,才道:“——那就看你表现。”
而上一次则是在一年前。
庄继在十六岁时分化成了跟邵闻霄同样的Alpha,却在邵闻霄易感期时毫不犹豫尝试进入房间照顾他。
偏偏占据强势地位的邵闻霄在易感期无法及时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察觉到同类靠近以后,那种扑面而来的强势气息犹如风暴,令庄继踉跄一下,连带着精神也猝不及防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饶是邵闻霄立即给自己注射了加大强度的抑制剂,庄继也恢复了很久,才从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中缓过神来。
那一次邵闻霄也生了气,在事后板着脸为从来不在意这些生理常识的庄继好好做了一次全面科普。
因此,叶季明现在已经总结出来了——一般情况下,邵闻霄从来不会跟庄继发火。
首先是因为邵闻霄这个人向来早熟,情绪稳定,其次则是因为邵闻霄是真的把庄继当成亲弟弟在养,他敢肯定,在邵闻霄心目当中,就算是一百个邵明谦捆在一起,都比不过庄继一个。
如果邵闻霄动怒,那极有可能是庄继又做了什么不顾自己,或有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季明也早就在心里将庄继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弟弟。
他忍了又忍,但实在好奇,又有些担心,望向已经换好衣服的邵闻霄:“说说呗。”
“弟弟那么乖,他肯定不会主动跟你吵架,”叶季明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邵闻霄静了片刻。
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叶季明平静道:“他弄断了邵明谦的一条腿。”
叶季明愣了愣:“——你说什么?”
去年年中,大学还未毕业的邵闻霄正式接手了邵氏旗下一家规模不小的分公司,并力排众议,看准时机,花费三十亿美金的价格,收购了北美一家研究自动驾驶的科技公司。
最初并未被人看好,认为该公司的专利技术未必能成功落地,毕竟之前因为水土不服导致失败的案例比比皆是。
然而邵闻霄却通过外部资源整合的形式,在前段时间将收购得来的先进算法成功应用于优化现有系统,不仅避免了文化冲突,按时、安全地证明了新的盈利方式可行,帮助公司实现了销量、市场份额以及利润率的大幅度提升,还为市场展现了一个极富想象空间的未来,吸引无数投资者买入,获得了股价的长期可持续性上涨。
这笔极具战略意义的收购在业内获得了无数关注,邵振霆自觉面上有光,大为满意。
而这自然也引起了孔蕴跟邵明谦的嫉恨。
孔蕴倒还沉得住气,知道什么叫隐忍和时机,邵明谦却是个被惯坏的蠢货,一没脑子,二没手腕,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竟然想出在邵振霆生日宴上做出给邵闻霄下药,想让他当众出丑的办法。
当时听到方铎汇报时邵闻霄忍不住想笑,觉得十分荒谬,怀疑邵明谦是不是不好好读书,乱七八糟的宫斗剧看太多了。
那杯加了料的酒邵闻霄不可能喝。
本来想送去让邵明谦自食其果,但想了想,昨天邵振霆生日宴上,在场的全是华夏联盟有头有脸的政商名流,为了顾全大局,邵闻霄还是决定放他一马。
因为当天参加宴会的宾客太多,邵振霆包下了一整个酒店,为每一位客人都安排了房间休息。
邵闻霄连进都没进那间被邵明谦弄脏的房间,直接让方铎帮他拿了新的房卡,并且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后面才到的庄继听。
当时庄继什么话都没说,邵闻霄也没太在意,见庄继的手机没电了,就把自己的手机跟电脑拿出来,让他想玩手机就玩手机,不想玩手机就开电脑找部想看的电影,等他洗完澡出来再一起看。
毕竟邵闻霄最近实在太忙,学业工作各种事情堆在一起,几乎抽不开身,而庄继又很黏他,这段时间邵闻霄每每推开门回家,都会看到庄继躺在沙发上等他等到睡着。
难得昨天晚上有空,邵闻霄自然是想多陪陪他。
然而邵闻霄却万万没想到,当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原本应该坐在床上等他的人却不见了,正在充电的手机放在床头。
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等到庄继回来,带来的就是邵明谦摔断腿的消息。
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庄继没讲。
他只是告诉邵闻霄:“没人知道是我做的,就连他自己都以为是场意外。”
“……”邵闻霄看着眼前的人,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的感受,有点想笑。
他问庄继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庄继则用那双很黑的眼睛看着他,陈述道:“邵明谦想给你下药。”
邵闻霄莫名其妙:“可我不是没中计吗?”
庄继抿了抿唇没说话,显然不是特别认可邵闻霄的说法。
在一起朝夕相处八年,邵闻霄对他自然无比了解,几乎瞥一眼就能猜到庄继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无非是他认为邵明谦心怀恶意在先,哪怕没有成功,但企图算计邵闻霄确是事实,而且这一次没有成功,那下次呢?万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