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源盯着他看了半响。
将他因不自在慢慢偏向一边的脸掰住下巴掰回来。
“你也知道你做的这些,充其量也就称作一句捣乱吧。”他沉下声音。
声音低沉,面无表情。季源平日里总是眉眼弯弯,一双澄澈而漂亮的桃花源眨呀眨,插科打诨,笑意盈盈。可当那笑容突然消失,黑沉沉的瞳孔盯过来,如同黑洞吞噬,触到深不见底的内里。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啊?”可陆观宁也实在努力了,“我要为了你一个荒唐的念头去和我哥你死我活吗?何况你说的那些根本没有事实依据支撑,你连我都说服不了,我又怎么去说服我哥放弃这块马上到嘴的肥肉呢?”
季源没说话。
他沉默了很久。
“如果我做了上面我说的那些,你要怎么样?”
哪有凶手会提前预警犯罪事实的,陆观宁很想当这是一句玩笑话,但季源的神情太过凝重,他心里咯噔一声,决定使用最重的后果来使季源打消这个念头,“那你我一刀两断,陆氏的商业间谍没有一个还能活着的。”
啊,这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两人分道扬镳。陆观宁怒气冲冲上车吩咐司机快走,将季源一个人扔在了距离陆观谨家不远的别墅区,季源一个人在黑暗的路灯下站了一会儿,蹲了下来,没什么形象地坐在了马路边。
“我太冲动了。”季源反思。
“怎么了?”一向志得意满的大少爷如此失落,萧永慕忙不迭上线,摆出了促膝长谈的吃瓜架势。
季源便简单讲了讲。
“你不是吧,你做坏事还要提前通知陆观宁,那人家怎么可能同意。”萧永慕啧啧啧。
“不提前通知的话,东窗事发,我就完全重蹈了原剧情的季源覆辙。”季源没好气。
“也是。”萧永慕是颗墙头草。
“不过确实怪我。我太自负,觉得陆观宁会像之前一样不问理由就站在我这边,据理力争,全力以赴。我高估了自己。”
“你这,”萧永慕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你选父母,他选大哥,人之常情。至于你自负,我狭隘地分析下原因。大概是因为你一直不融入这个世界,骨子里觉得大家都是纸片人,而轻飘飘的纸片人肯定没你的分量重。”
“有吗?”季源问。
“一部分吧,你看你上学那会儿一个超级大E人,天南海北的全是朋友。来了这个世界,谁也不主动接触,和打乙女游戏一样始终围着一个人攻略,这不就是外来者的心态吗?”
“或许。”季源道。
“所以那怎么办?你自己阻拦不了,是不是只能肆友出面了呀?”萧永慕撇撇嘴。
“就是说啊。”
给陆观宁发了好几段消息,发的自己眼冒绿光,那头才高冷地回了一个嗯,也没提过来接他。半小时后,封从周降下车窗,看着蹲在马路边颇有些萧瑟的季源。
“这么惨?”封从周道。
“自作自受。”大少爷站起身拍拍屁股,将自己扔进车里,“酒店,谢谢。”
车辆正准备启动时,一辆开得有些踌躇的宾利与他们擦肩而过,封从周从后视镜端详片刻,“来接你的。”
“算了,走吧。明天招投标会,我回去怕出不来。”季源道。
“肆友进场?”
“嗯,希望可以成功拦截吧。”
拦没拦截犹未可知,第二天下午的招标会,下巴倒是掉了一地。
自从封从周上次露面,消息灵通的上位圈已有大半人认识他的脸,即使不认识也知道名字。他的出现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毕竟默认同行业内竞争,虽然陆氏珠玉在前但说不定可以捡漏。猛的出现其他行业的庞然大物,皆是愣在原地。
“来干嘛的?”
“不会也是投标的吧。”
窃窃私语以封从周为圆心十米为半径潮水般汹涌散开。封从周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背脊挺直,气质沉稳,四周的喧嚣都被他周身的气场隔开一段距离,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水,无法深究其下的汹涌暗流。身后,几位西装革履精英模样的男人女人电脑平板材料装备齐全,完全来势汹汹。
“真是啊?”
“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快看快看,陆家主来了。”
“对陆氏本来有点不忿的但现在竟有一丝安心是怎么回事?”
“因为终于确认自己没走错场地。”
陆观谨环顾一圈,在满场不值得入眼的乌合之众中,精准锁定了封从周的方向。神情微微一滞,抬腿迈步走来。
“封总。”陆观谨停在封从周身前,伸手。
“陆总。”封从周礼貌起身,握住。
“久仰大名。”
“不敢当。”
“不知道封总出现在这里,和在场的大家是同一个目的吗?”会议即将开始,省去不必要的试探,陆观谨直言不讳。
“是也不是。”封从周道。
玩海龟汤呢。陆观宁腹诽,计划之外的肆友使得他莫名有些不安,还有昨晚不翼而飞的季源,虽然季源在微信上解释他不该说那些话,但陆观宁想听的却始终没有主动交代。
比如他怎么离开的别墅区,和他在哪里过的夜。
视线不自觉偏移,或许是缘分使然,那个隐在暗处的身影,陆观宁一眼便发现了。
季源?
你怎么在这里?
在陆观宁问出这句话之前,季源的视线扫过他的脸,微微顿了顿,朝他们的方向迈步而来,一步,两步,停在了陆观宁的身边。
“好巧,我来捣乱的。”季源看懂了他隐而未发的疑问,解释道。
“你……”陆观宁无语,“离我远点,你我还在冷战呢。”
季源好像是笑了一下。
人在身边终于安下一点心来的陆观宁定了定神,准备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对峙的陆观谨和封从周上,回头,对上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知为何,在场人都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不,看的不是他,是他身旁的季源。
陆观谨的视线从封从周波澜不惊的脸上移走,来到了季源的身上。
“季源,我一直在想你的筹码是什么。”陆观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重新打量着季源,“昨晚,我的住处外,将你接走的布加迪停在会议厅的地下车库。”
“还在监视吗?”季源笑笑。
“当然。”陆观谨道。
“那就……”
本站在陆观宁身旁,陆观谨身后的季源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前方迈了一步,又一步,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站到封从周身前。
从陆观谨的团队来到封从周的团队。
陆观宁愣愣看着季源从身侧去往对面。
季源却没回看他。他的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微扬,非常娴熟又标准的寒暄手势,既不非常热络也不显得疏离,剪裁考究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松弛,从容,漫不经心,游刃有余。
“你好,肆友集团副总裁,季源。”
第103章 知情
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季源,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认识或打过交道,陆观宁身边异军突起的得力副手,长袖善舞,深受重视,前几天陆氏内部的受贿案据说就是由此人一手揭穿。
但。
反应过来的会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季源和封从周,两个毫不搭边的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站在一处。对于季源的自我介绍封从周没有任何多余神情,冷静站在季源的身后,任由肆友在招标会上的掌控和决策权流畅转移到季源手中。
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对上陆家兄弟,楚河汉界,势均力敌。
陆观谨已经预设他的筹码会有些份量,但充其量想到他与肆友有利益交换之类,而不是季源摇身一变,成为肆友副总裁,扶摇直上成为与他平起平坐的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