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没有,他这人的人际交往非常简单,没上班前围着家里的他转,上班之后喜笑颜开当了总经理秘书,倒咖啡理文件两周后,说世界很大,他要出去看看。
“去哪里?”这时的陆观宁已经让公司法务提起诉讼,追回了钱重挪用的所有钱款,并送人吃了一段时间牢饭。
“情报处。”季源挑眉。
“噢?”
传言,公司里空降了一位陆总的关系户。
一开始是微服私访,被人力部安排进市场部A组,主管赵明和组员钱重就是因为不长眼得罪了人家,开除的开除,进狱的进狱。
祸害完市场部,又被调到秘书处,成为陆总的贴身秘书。工位直接放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地位飙升,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小白脸啊?”八卦的男同事嗤之以鼻。
“以前不就有传言说陆总包养过不少小男生,不过安排进公司的还是头一个。”知道些内情的女同事啧啧称奇。
“所以是先包养后进公司的啊,换个顺序,这不是妥妥用身体博出位的潜规则吗?”不屑的男同事翻个白眼。
余光瞥见一位大学生模样的陌生男生丝滑融进他们的八卦小团体,正抱臂听得津津有味,“新来的啊,脸生,哪个部门的?”
“秘书处的。”季源笑容灿烂。
“秘书处?鬼扯吧,这种地方除了那位关系户,还有别的新人能直接……”
男同事的音量逐渐变小,越来越小,他的神色也从嘲讽变为好奇,再到惊恐。
“秘书处季源,以后多多关照啊。”季源拍拍他的肩膀,笑意盈盈离开。
徒留下站在原地久久震惊失语的一群人。
不过没过多久,季源的风评便从小白脸到神出鬼没风度翩翩长袖善舞笑里藏刀。褒义贬义各执一词。
他实在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眼神中透着恰到好处的亲和与自信,让人不自觉靠近。但他出现的地点,讲话的神情,笑容的弧度,都莫名给人一种不适感。两者交替,有人喜爱,有人防备,但看陆总的面子,都会给几分好脸色。
“最近有人暗示我,你行事非常招摇。”陆观宁有些不太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有吗,没有吧?”季源眨眨眼睛。
其实有的,兄弟,有的。
尽管是新人,见过的人脸叫过的名字第二回便能如数家珍,显得他将每个人都放在心上。亲切的语气,亲热的态度,和上进野心者不经意透露领导喜好,为内向勤奋者话里话外争取被关注的机会,与忧愁的中年女性聊几句不争气的子侄,与黑眼圈的中年男性聊几句爆冷的球赛。
左提醒一句“陆总最近常关注数据,第一页最好放详细表格”,右嘱咐一句“陆总不看好这个项目,方案只需要做可行性分析说明缺陷”。陆总心情不好时,无人敢触霉头,季源冲着众人wink后勇作猛士推门入,背后是秘书处其他人长舒一口气的钦佩目光。
巧言令色,狐假虎威。从秘书处,到无论哪个部门都能聊上几句说上一嘴,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关系网的抛开,季源只用了不到一月。
他几乎如鱼得水。
还不是普通的鱼。
鲨鱼。
“哎呀陆总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是增长率,谁不想看到折线图一路飙升,市场变动导致利润下降吗,这不是理由,你这样毫无修饰的表格呈上去,陆总便不会再向你这里增加绩效。”
“报告里怎么能承认是自己的战略决策失误呢,明明应该是营销不够无法拉新,你将锅推给公关预算拨款不够,免得自己担责。”
“技术文件的加密审批怎么总是正正好卡在时限边缘,哎,原来这些文件并不属于技术文件范畴,这是完全可以大作文章的漏洞啊,以后就有这种发现一定要叫上我啊。”
蠢蠢欲动的人勾起心思,跃跃欲试的人有了方向,心怀鬼胎的人不谋而合。于是长袖善舞,笑里藏刀,眼神里藏着兄弟谢谢你,陆总的言外之意还是你摸得清。神色里隐着兄弟我懂你,咱们有机会合起伙来干一票大的。
鲨鱼闻到水里的血腥味,一个猛子扎进去,血水勾起它血液里的残忍因子,暗流中,灵活的身影在暗礁穿梭,尖利的牙齿泛出森森寒意。
终于有人看不下眼,来向陆观宁汇报。汇报季源欺下瞒上,拾掇篡改数据,美化市场风险,隐瞒制度漏洞。
说着说着,脸色涨红,青筋暴起,言辞激烈,义愤填膺,唾沫喷出两米远。
陆观宁从季源刚给他拿来的原版真实报告中抬眸,他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
来汇报的人见是如此轻描淡写的回应,欲言又止,怕陆观宁被季源蒙蔽,又怕说的多了反而像指手画脚,长叹一口气,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而此时的季源,正躺在总经理办公室隔间的休息室床上,抱着陆观宁专属的薄被,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平稳又绵长。
睡得很香。
陆观宁盯着看了半响,准备离开。转身时,突然一只手拉住了自己的手腕。低头,季源脸上是意识刚刚清醒的懵懂神色,与刚刚那人嘴里祸国殃民心怀叵测的季源两模两样。
“怎么走了?”季源的声音有点哑。
“见你睡得真香,不想打扰你。”陆观宁说。
“是的,很累,和那些人打交道,一句话要听出800个意思,所以我从来就不喜欢上班。”季源将人扯了过来,环抱住腰,晃了晃,有点像撒娇。
陆观宁任由他抱着。
“刚有人来揭发你。”他说。
“是薄副经理吧。”季源慢吞吞掀起一只眼皮,
陆观宁其实并不打算告知刚刚那人是谁,但季源猜测的如此精准,颇有一种天下大局尽在掌握的运筹帷幄,“为什么会觉得是他?”
“或者王组长,两位都是仗义直言的性格。不过事情目前没有严重到王组长会直接越级上报的程度。”季源说。
“所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陆观宁问。
“我知道,”季源回,“我是妲己。”
“……”
“有被魅惑到吗?”季源勾唇。
“……”
“看来是有的。”季源猛的将人拉近,陆观宁一个没注意,被拽倒在季源怀里。
“工作那么久了来陪我休息吧,你这个休息室冬暖夏凉,修建的初衷是不是为了偷情?”季源完全恬不知耻。
“是为了休息。”陆观宁没好气。
“好的,休息,睡觉。”季源闭上眼睛作闭目养神,手却死死不撒开,在耍无赖。
陆观宁完全拿他没办法。
他这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明面上风平浪静私下里却完全暗流涌动。两个月后,公司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陆总如同瞎了眼一般重用一位心思不纯的厉害人物,如同完全看不出将会给公司造成如何的风险和隐患般,选择性纵容。
这事惊动了总部。
陆观谨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季源。
上次他叮嘱陆观宁的话犹在耳边,没想到,之后不久,陆观宁犹犹豫豫和他视频,“我向季源提出他要不要来我公司谋个职位,季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同意,原来他的最终目的是这个,他……他是装的。”
“噢?那他还挺能沉得住气。”陆观谨沉思。
“是啊,也可能是因为他刚刚毕业吧。或许是觉得要在哄我一段时间才有暴露的底气,没想到我会主动提出来。”陆观宁不太敢看他哥的眼睛,但他平时也不怎么直视,所以并没有显得太过怪异。
“好吧,若你还没有厌烦,那允许这人在你身边观察一段时间,我也会密切关注他的动向。”
密切关注,就关注出来个这。
陆观谨看着审计部的人暗中调查的资料,最上面一页是季源的简历,贫穷的家庭,恶毒的父母,阴沉的面容,不堪的履历,与公司里他的所作所为终于融成一体,融成一个有些小聪明的,野心勃勃的,目光短浅的凤凰男。